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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残疾（第1页）

为着袭人一事，晴玉和黛玉心中复杂，连着两天都不太有精神。荣府之中更是气氛凝重。

毕竟贾府里就没长一张能守秘密的嘴，很快连贾政都知道了袭人，直嚷着要揍宝玉，被贾母一番寻死觅活才拦住。

王夫人打定主意，觉得别人勾坏了儿子，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了宝玉房里，看哪个都狐媚。晴雯自然招了眼，但她此时年纪小，眉眼尚未长开，还没有那戳了王夫人肺管子的容貌——且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又是老太太看重的人，已撵了袭人，就再没有无故赶她的道理。

再说茜雪、麝月等又如何不是美人呢？但凡在宝玉身边的，容貌是第一道关。虽则麝月等性情老实，但有个更老实贤惠的袭人在，竟叫王夫人一时谁都不敢信了。

最终几经权衡，终是做了些微调，以姑娘们大了该多些人伺候为名，将晴雯拨给了迎春，茜雪送给了探春。惜春是东府的小姐，早早表明了不想要那么多丫鬟，便罢了。麝月等依旧留着，另由贾母王夫人斟酌着补给了宝玉几个。

一时间人员往来变动，没个消停。偏事情是晴玉的嬷嬷点出来的，叫她俩在家里的情境也略显尴尬。

好在随着皇宫里的使者又一次捧来宣召旨意，再多的闲言也都暂且按住了。

晴玉坐在马车里苦笑，今日已是小公主最后一次行针，日后若不能这般频繁入宫又当如何呢？

这么想着，面上却还是温和浅笑的模样，如往常般踏入承乾宫。然后……

一身明光色衣袍生生晃了她的眼。

一年多不见，晴玉比当年更见明媚，而康熙他老人家，还是拽得一如往常。

人家皇贵妃的屋子，他大大咧咧往主位一坐，晴玉二话不说就得行礼，心里一万个念头飞速运转：他怎么来了？皇贵妃召女眷，他不是一向回避的吗？总不能为了小公主来感谢我吧？

然而当行礼完毕，抬头看见除了皇贵妃和公主外，还有一位妃嫔并两位皇子时，一切就都明朗了——那位年纪更小的皇子看着三岁的模样，站立时重心不稳，尽管尽力忍耐，还是偶尔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据她所知，康熙的七皇子正是这个年纪，生而带有足部残疾。

为了治病啊。那就好办。

康熙满意地打量着下方的小美人。上次见面时，小姑娘已初见美貌。如今长开了些，更是动人心魂，哪怕叫见惯了美人的皇帝来评，也是后宫中第一流的。且与皇贵妃的婉约美，宜妃带攻击性的张扬美不同，晴玉的美令人想到和煦的阳光，耀眼却不伤人，让人看了心情不自觉会跟着舒展。

这种长相别的不说，在病人及家属面前是极讨喜的。

康熙想想自己日渐康健起来的五公主，又想到哭着求上自己的戴佳氏，心中不由得生出期待来。于是开口对晴玉说话时，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和善：“这些天你将五公主照料得不错，朕本该赏你，只是还有个孩子想叫你看看，且等你给五公主行完针。”

“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臣女岂敢居功。何况皇上早已赏过我了。”

当皇帝跟你客气的时候，你所能做的只有很客气。谦虚、谢恩、接差事，这一条龙服务如今晴玉已有几分熟稔。

轻车熟路地给小公主扎完针，晴玉着意观察了皇贵妃几眼，发现或许是因为女儿好了，这位母亲已经恢复了母仪天下的模式。对于戴佳氏求了皇帝来她宫里“抢大夫”的行为并未多说什么，反而主动将晴玉让出去：“林姑娘妙手，五公主如今身体好了许多，本宫心中欣喜，却想到天下慈母心都是一样的，再没有哪个母亲能看到孩子受委屈。皇上慈父之心更是如此。趁着今日时间尚早，皇上，不如就请林姑娘给七皇子也看一看吧？”

皇贵妃用词隐晦，只说看七皇子，没说具体看哪里。皇上却直白许多：“小丫头，朕的七皇子生来足部有异样，太医看了都说无解。你瞧瞧去。”

晴玉敏锐地发现，七皇子听到“异样”两个字的时候将头垂得更低了，似有抗拒之意。

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对有些词语的敏感却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想想也难怪，封建社会里迷信还是相当有市场的，贾宝玉生而衔玉能被捧上天，七皇子生带残疾自然也会被解读成“晦气”。所幸康熙眼下儿子不多，还有点良心，取了个“胤佑”的名字以示期许，但终究挡不住暗地里众人的碎语，就连他自己在用词上也不会为了一个儿子三斟四酌。

这样的情况下，当众检查足部无疑于公开处刑。若是现代，她至少要给孩子拉个屏风，偏偏这是古代，皇帝皇妃绝不会允许孩子离了伺候的人，七皇子的倔强也不允许她弄出这种“细致的怜悯”。

站在旁边的四皇子不晓得弟弟的心理，以为他是害怕大夫，绷着小脸劝道：“七弟莫怕，林姑娘开的药不苦，好得很快。”——身为皇贵妃养子，四皇子前些时日刚因为风寒发热被晴玉灌了两碗药，算是刷了点微薄情面。

此时他站出来说话，比大人的命令与催促要好许多。七皇子略一犹豫，终于向这位被父皇和母妃都寄予厚望的漂亮姐姐点头示意可以。

晴玉于是走上前蹲下身子，用自己环绕住需要检查的那支腿，努力隔绝外部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