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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令月 3（第3页）

令楷苦笑了一下，说道：“是啊……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盛贺的手段是我所憎恨厌恶的，可惜如今我也用了那样的手段。”

“知道他死了的时候，其实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娘和我爹，还有大夫人和哥哥，韩府上下，他们终究是回不来了……”说罢，令楷以手抚额，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令歌此时亦是心烦意乱，闻言更是心痛不已，他站起身来到了令楷的身边，牵过令楷扶额的手，说道：“阿楷，我们去睡觉，什么都别想，好不好？”

令楷抬眸看着令歌，一脸悻然，他并未多想，当即答应下来。

灯火忽明忽灭，在床上的纱幔之下，令歌和令楷身着寝衣，面对面地侧卧着。

只听令歌喃喃道：“阿楷，从前在遇仙山的时候，小师姐总会陪我一起玩，总会给我做好看的衣裳，从前多好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师姐的时候……”

十三年前，遇仙山的初冬比哪一年都来得早，令歌也在初冬的某一日第一次见到了甯霞。

那时的令歌只有七岁，白皙的小圆脸上有着一对明亮如星的眼睛，他站在山门前，目不转睛地眺望着前方，等着师父白栈期回来。

每次白栈期下山回来时，总会给令歌带来各种新奇的东西，所以令歌很喜欢在山门前等她回来，只是这一次，白栈期回遇仙山的时候并未像往常一样给他带礼物，与白栈期同行而归的只有一位女孩。

“令歌，她叫贺兰甯霞，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姐，你要好好地和她相处，知道吗？”白栈期嘱咐着令歌。

小令歌仰头看着比他高的甯霞，有些出神，半饷，他才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小师姐好。”

当时的甯霞十岁左右，初到遇仙山，一身崭新的淡粉色棉衣，是白栈期为她买的，以抵塞外风雪。

只是那时的甯霞骨瘦如柴，温柔的双眼里藏着忧愁，当她见到面前的小白糯米团子时，一时竟忘了伤心事，微笑着应道：“令歌师弟好。”

见他们师姐弟如此相处，白栈期便放下心来，她伸出手牵着令歌往山上走去，另一只手继续牵着甯霞，并对甯霞说道：“以后就把遇仙山当成自己的家，和师姐弟们好好相处。”

说着，白栈期看向令歌，问道：“令歌，你今日怎么穿得这么少？是不是不听望舒和辰玉的话了？自己偷偷地把衣服脱了？”

“没有，”令歌拼命摇头道，“是我自己不冷。”

正巧甯霞将自己的棉袄裹得更紧了些，闻言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令歌，都说小孩屁股三把火，所言不虚。

而后，那年的遇仙山初雪，大雪纷飞，漫山遍野皆在白雪之中，宛如仙境一般。

在玉隐斋里，只见小令歌正一个人翻箱倒柜地寻找衣物，仔细一看，他的衣服上还沾染着白雪，想来是方才在雪中玩了许久。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便听到身后有人推门而入，回头一看，正是甯霞前来。

只见甯霞手持一件深蓝色棉袄，她对令歌说道：“令歌，这是我为你做的冬衣，你快试试合不合身，我好再给你改尺寸。”

令歌好奇地接过棉袄，往身上比试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自己。

甯霞见他模样实在可爱，便亲自帮他换衣裳，“我来帮你换吧。”

甯霞一边替令歌扣上衣裳的纽扣，一边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师弟的衣裳都因玩雪给弄湿了。”

令歌羞愧一笑，看着身上的衣裳，感激道：“多谢小师姐，这身衣服真好看。”

甯霞笑道：“前些日子我见你天气冷了还穿这么薄，便想着给你做件衣裳，就等见面礼了。”

令歌点点头，然后转身跑开，只见他小小的身子跑到了床边，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又跑回到甯霞的面前。

“这个，”令歌将东西往甯霞的手里一塞，“送给小师姐当见面礼！”

甯霞惊喜万分，她低头一看，只见是一支丁香花发簪。

“师父说，这是以前专门用来哄我睡觉的，只要看到这支发簪，我就会很快睡着，现在我长大了，就送给小师姐了。”令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甯霞闻言，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她看着那朵丁香花在自己的手中静静绽放，盛开多年，不曾凋零。

夜色渐黑，情丝渐浓，令歌在令楷的怀里低语道：“那件棉袄我一直留着的，在遇仙山，一直留着的……”

他紧紧地贴在令楷的怀里，说到最后，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滴在了枕头上，惊动了令楷。

“令歌……”令楷察觉到了令歌的泪滴，眉头紧锁，鼻子酸胀不已，他伸出手试着轻轻地拭去令歌的泪水，却不想有更多的泪滴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一刻，令楷只觉自己的心随着令歌的眼泪滴落而碎成无数，他能够直言，世间没有人比他更不愿看到令歌落魄心碎的模样，因为他的心早已与令歌相连，令歌的喜恶，亦是他的爱恨。

渐渐地，令歌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令楷则是出神地看着怀中的令歌，陷入同样的迷茫无措。

自己还能陪令歌多久？爱与恨，一念之间，自己应该选择哪一个？

此时此刻，宁州城外很远的地方，一处深山里，火堆旁边，甯霞亦看着手中的丁香花发簪，久久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