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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开始前,一小时。耳畔有低语般的风声。安室透驻足。一条宽敞的走廊在他面前延伸,通向灯光无法照耀到的黑暗。距离开场时间太早,偶有工作人员在剧院大厅走过,通向三处不同座位区的走廊空荡,只有他一人的身影。金发男人蹙眉,确认了位置。来自十分钟前卡瓦多斯的短信,让他去走廊尽头的房间取一个东西。这场任务、这个所谓的计划,他知之甚少,好似被属于对方的手推着向前。在踩上地毯时,一股并不算好的预兆却在脑内炸开,毛骨悚然。他朝着前方走去。穿过走廊、路过休息室,最后停留在位于最后方,贴着[闲人免入]房子的杂货间。门已经被人打开,走廊灯光照入其中,撒下一道昏白的线。安室透推开铁门,看见了摆在地毯上的盒子。一张纸条落在上方,印刷字体:[替我好好保存~]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让男人立刻皱紧长眉。周边的空气都好似为之一凝,掀起冷寂而幽诡的寒风。里面是一尊半掌大小的白玉佛像。佛的面容雕得与寺庙中常见的十分不同,摒弃了那些慈悲的圆脸、吊眼、大耳垂等元素,反而朝着人的方向雕琢。好似一尊某个人的塑像。这个念头浮现在脑中时,安室透好似真的从中品出了挥之不去的熟悉。白玉制的佛身上由下至上沿衣服褶皱蔓延殷红纹路,至膝的位置逐渐消散。红色融在白玉石里,像是渗出血的皮肉。安室透不适地蹙眉。比起平常的佛像,这个东西实在有点邪性。再加上来自于卡瓦多斯的“好好保存”嘱托,它几乎能被贴上“有问题”的标签。“谁?”金发男人倏然转头。一侧皮肤泛起属于警觉的轻微麻意,本能让他立刻切换至防守姿势,侧头看向旁边。空无一物。只有流动后又趋于滞缓的风,让他眼中疑虑更甚。——演出开始前,半小时。“确定了。”白发男人靠在墙壁上,晃了晃手里刚接到信息的手机,“是伊夏的咒力残秽。”现场寂静了几秒。禅院真希率先开口:“哈?!”她并没有联想到那一层,或者说大脑自动选择忽略了这个结果所导向的答案。扎马尾的女高抱臂接道:“他来过现场?那这家伙还玩消失,几天不回消息。”五条悟没有应声。这位班主任平日里摆出的全是不着调的架势,今天嘴角总挂着的笑容稍缓,整个人便透出一种沉滞的冷凝。“今天下午咒高丢了件东西。”白发男人说出了一个与方才毫不相关的话题,“只有登记过的咒力才不会被结界察觉。”“所以——”五条悟打了个响指。他将眼罩拉下,蓝色的眼眸冰冷:“呐,伊夏叛逃了。”“我知道,你前阵子刚说他为了谈恋爱跟什么坏男人跑了。那家伙不就是喜欢这样玩吗”禅院真希的话音渐轻。她身旁,狗卷棘已经反应过来。他拉下挡住下半张脸的衣服拉链,张了张嘴,但是没说话。禅院真希声音微哑:“怎么可能。就因为那个咒力残秽是他的,所以你们就确定是他把那些人杀了?”“真希,你知道咒高丢的东西是什么吗?”五条悟问,但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作答,“一个佛像。那是烂橘子给他的“镇牌”。”从约束的咒具丢失那刻,查证他到底有没有杀人,已经不重要了。熊猫眼睛闪烁。白发男人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霎时响起几声骨头的脆响。他拍去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走了”。熊猫:“你去哪儿?”五条悟回头,晃了一下手机。吐字清晰:“抓人。”他挥了挥手,继续朝着前面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和你去。”“真希?”白发男人侧头:“他可是特级。”“我管他到底是不是特级!”禅院真希捏紧手里的咒具,几乎让它的木质长柄发出“嘎吱”的呻吟,“这家伙,我要找他问清楚!”狗卷棘也看向对方,目光坚定:“鲑鱼。”熊猫伸出手:“我也一样。”——演出开始前,一分钟。“叮”。照片传送至手机。安室透点开,手倏然收紧。[松田伊夏:漂亮吗?]照片里,少年披散着半长黑发,卷曲的发丝在脖颈蜿蜒向下,如同一条条蛇。他侧身对着化妆间宽大而平滑的镜子,身上穿了一件设计精良的演出服。黑色的宫廷风衬衫,背后的衣料却从中间裁断。一条细长的、殷红的丝线将两侧衣料穿连,在背后规整地交叉,一路向上蔓延,系成尾摆垂至后腰的蝴蝶结。两侧蝴蝶骨将轻薄的衬衣顶起弧度。和之前很多张传至他手机的照片一样,漂亮,刻意展露出一部分不轻易示人的皮肤,带着几分独独给你分享的暧昧。安室透却全然无心欣赏。他的心跳在看清照片那一刻就轰然迅猛地飙升至不正常的频率,在胸腔当中不断鼓动、猛跳。松田伊夏在剧场!那个昨天口口声声和他说今天晚上和朋友在波洛咖啡厅聚餐,说今天学校社团演出他不参与的家伙,现在在米花大剧院的后台!
安室透猛然从座位上站起。他坐在位于舞台侧方二楼的贵宾位,下方人头攒动,这里却出乎意料地只有他一个人。简直像是一个为他精心布置过的观景区。男人几步走至栏杆处,按住扶手,咬牙朝着下面看去。帷幕拉开,演出开场。乐声一层高过一层、一浪高过一浪,伴随着擂鼓般的心跳声,衣着华丽的群演伴随璀璨变换的灯光向着两侧退去,一人踩着渐起的序曲,自后方登场。安室透攥紧扶手。灯光投下,剧目《厄运之子》的主演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的心跳却并没有放缓。相反,一种更为诡谲不详的预感却随着演出进行,如无形的手扼住了男人的脖颈。主演举起手,他曾经看过的台词自口中吐出,好似命运的预兆:“既早知苦难是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母亲,我的母亲。又何苦用你的血肉滋养我。用你的灵魂哺育我。让我降生于世。伴随绵亘一生的恶。”“我探寻。在唯一的光亮远去以后。”“我探寻”一道更为清亮、更为熟悉的声音,合着下一句台词,在脑中轻轻奏响。松田伊夏。安室透用手扶住额头,向着舞台以及周围看去。没有人对此有所反应,好似所有人都听不见这个声音。这道声音在他耳畔、脑中轻轻响起,如同一个幻象。比起舞台上竭力表演的演员。他声音很轻、很低,像只是跟着重复。又如真的从胸膛中吐露的自言自语。“探寻无意义的生命,细品将我吞噬的仇恨与血泪”不是幻觉,绝对不是。松田伊夏到底在哪里?!他呼吸克制不住地急促,在无意义的寻找之后,安室透忽然想起什么。摸向自己衣服口袋,将前不久在这个隔间拿到的小盒子拿出,他掀开盖子,白玉佛像安静地躺在箱内。金发男人伸手攥住。一瞬间,原本冰凉的白玉贴着手心皮肤,却迸发出巨大的烫度,像是能将皮肤灼烧起泡。他没有松手,更为用力地攥住,好似要将所有的纹路都烙印在掌心之中。声音更为清晰。他眼中不再只是剧院内正进行着盛大表演的舞台。耳畔似有风声吹过。四周空旷,远处,高楼耸立。男人好似多出了一双不存在于世界的眼睛。离开了剧院,向上,直至空荡的天台。那里只有风声,楼下涌入剧院的观众,没有人会抬起头,将目光看向高耸的穹顶。松田伊夏伫立在天台中央。他衣服后方,丝带系成的蝴蝶结在风中摆动,殷红的色泽,让它犹如流动的血。少年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轻微抖动,在脸上投下轻微的影。轻声念着楼下正在上演的剧目台词,他凝望远方,然后慢慢扯出一抹张扬而危险的笑:“终于来了。”来人站上天台:“伊夏,我会负责处决你。”声音熟悉。安室透从重合的画面中挣脱,转身朝着出口走去。冷汗自额角滑落。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由疾走变奔跑,步步向前,朝着剧场的天穹。耳畔却响起诡谲的风声,愈演愈烈,一些黑影自空气中浮现,如同围绕在剧院的幻影,在走廊上游荡,朝着天台涌动。逐渐清晰。从之前不成型的幻影,变成轮廓清晰的扭曲的怪物,最后逐渐定格,诡异的眼睛、獠牙、类人或非人的外表,不断成为一个清晰具体的想象。这就是咒灵?那天自二个学生口中听到的词汇在此刻有了实际的影子,男人却没有逗留的时间,一步步朝着天台上方跑去。走廊拐角处,一只浑身布满脓血的咒灵张开大口,猛得朝他冲来!手中的白玉佛像顿时迸发出奇异的温度。能撕碎他头颅的獠牙在侧身闪躲时与他擦过,但原本应当相撞的身躯却像是一潭黑色的湖水,将他容纳进去。安室透骤然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在下坠。那尊佛像握在手里,烫得惊人。背砸在地上,冰冷刺骨。满鼻腔都是难闻的气息:消毒液、烟草、血腥、灰尘、泥土腹部莫名炸开无法忍受的疼痛,还有小腿、脖颈,身体好似失去控制,原本在多年训练下极具爆发力的四肢此刻却格外羸弱。安室透感觉自己在努力挣扎着想从地板上站起,但是手被什么东西压着,无论怎么用力,换来的都是一阵阵的钝痛。为什么?他现在在哪里?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眼是惨白的、由瓷砖铺就的墙面。余光可以看见旁边一排蓝色的隔间,还有刺眼的白炽灯。“问你话呢,哑巴了吗?!”头皮随之炸开疼痛。安室透下意识想伸手借力去攥住拽在头发上的那只手,但是无论怎么努力,这具身体都毫无反应。一张脸出现在面前,有些眼熟。——属于被害者的照片上,但是更为青涩,头发也没有染成之前五彩斑斓的样子。有人在旁边接话:“吓得说不出来话了,我早就说过这家伙胆子小的和女的一样,长得也像。”“他脸上糊的全是血,你下手太重了,这样谁知道像不像女的。”旁边立刻传来声音,“我看他平时阴沉得渗人,像女鬼还差不多。”“谁把他脸擦干净看看?”“哪有这么麻烦。”打头那人弯腰下来看了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用一个老旧的打火机点火。他没从烟里品出什么味儿来,抽了一口就夹在指尖,享受着其他几人看自己抽烟的目光。等烟燃至一半,他才道:“想知道是不是女的,把他裤子扒了不就行了?”周围骤然传来哄笑。安室透感觉到有一颗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紧缩着、小心翼翼地挣扎着跳动。然后在他没有动的情况下,这具身体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他倏地明白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松田伊夏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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