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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身涂有迷药,萧偃的意识溃散之前,听到贺皇后飘忽的声音:“二皇子萧偃随太子南逃,退无可退时,便以萧偃作最后一计……”
又是一年中秋夜,新帝登基,改元建新,大赦天下,史称正统元年。
制诏传至扬州,百姓奔走相告,落入某些鲁钝大胆的士人耳中,引起他们的愤慨私语,直说这位新皇得位不正,以藩王之位起事,欺寡嫂辱节臣,将先帝一脉几乎赶尽杀绝。
先太子至今不知所踪。
扬州城宋府本是一豪奢大户的宅邸,因主人家福薄,年过而立便谢世了,独留下孤女寡母支撑门楣,这世道女子立身不易,府上的规戒便要更多一些,大门时时紧闭。
府内倒是画栋飛甍,丹楹刻桷。
一列绿裳垂鬟的婢子在回廊穿梭,所过之处桂花交织着月团的馨香转圜不散。
婢子们行至曲狭转角,忽尔停住,纷纷低眉向两侧散开,齐声道:“韩嬷嬷安。”
阵阵莺语间,一位略显丰态的妇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但见她一袭丁香色素锦服,腕间两只实心银镯,乌发梳的一丝不苟,面皮白净犹带愁容。
婢女们请安,她只稍稍点头以作回应,顷刻就心不在焉地匆匆离去,末尾一位婢子奇道:“韩嬷嬷一贯和善,往日相见总要与我们寒暄几句,今日莫非有什么事端?”
其他人亦是凝眉摇首,并不知内情。
韩嬷嬷穿过抱厦,沿着抄手游廊到了前堂花厅。
当家的杜夫人正在厅中与人议事,宋府主营米粮生意,时值秋收,各铺皆在囤粮,杜氏忙于应付往来的掌柜、粮官,卯时迄今竟是滴水未进。
才将诸人送出府门,杜氏便见一脸焦灼的韩嬷嬷迎面走来,她心下一紧,立即道:“可是月娘出了什么岔子?”
韩嬷嬷踌躇道:“小娘子最是乖觉懂事,今晨不知何故,非但掩面不肯出门,还与我们推说日后再不去学堂进课。”
杜氏眉心突地一跳,放下手中的账簿,持着团扇朝后院垂花门疾行。
宋府北面的息春院,一树金桂蓊郁,遮荫临近的厢房,秋风吹拂,金屑簌簌而下,间或有几朵碎花顺着窗棂的罅隙飘入室内,坠在一片月白的裙裾上。
屋外不断响起笃笃叩门声,夹杂着女子的絮声劝慰:“小娘子,奴婢的娇娇小娘子,昨日您下学晚,回府径直便安寝了,囫囵饭都没吃上一口。眼下又快午时,您好歹出来吃碗碧粳粥,垫垫肚子,倘若饿坏了,夫人不知得多心痛。”
提及大娘子,那片裙裾的主人应声而动,踱步到窗边,忐忑道:“我吃了的,早些时候吃了一碟糕饼。碧沼姐姐,你们休与阿娘说,我不过是有些害暑,在榻上歇两日就好了。”
名唤碧沼的侍女道:“既是害暑,应该快快请大夫才是,如何能闭门不出?”
话落,那扇支摘窗被撑开一角,一双剔透如琉璃的眸子显露于日光下,屋内的少女软声道:“小事罢了,我喝点竹茹茶就好了,碧沼姐姐,别同阿娘说……”
话断到一半,支摘窗被人高高掀起,少女惊惶转眸,入目是杜氏那张凌厉而浓艳的脸庞。
“阿娘!”少女惊呼,下意识拢紧遮面的轻纱。
然而面纱轻薄,少女脸上的伤痕又格外醒目,杜氏一眼就看出端倪,当下红了眼眶,咬牙道:“哪个狗鼠辈下的手?”
少女道:“我自个儿摔的……昨日下雨,书院的石子路湿滑。”
“宋迢迢!”杜氏斥道:“我同你阿爹是如何教你的?‘内外相应,言行相称’!”
她放柔些语调,又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将门闩打开,放阿娘进去。天大的乱子,阿娘也在你前头担着,不怕啊月娘。”
此言一出,宋迢迢纤薄的双肩立时垮下来,她转身移步,只听得窸窣几声,房门大开。
杜氏急忙拥着宋迢迢察看一番,但见她放下面纱,雪白的两腮青紫斑驳,额角尚有一道干涸的血痕,当即怒火攻心,险些提刀杀出府去。
幸而韩嬷嬷几人理智尚在,忙请了大夫看诊开药,大夫摸着山羊胡说:“看着唬人,不过是皮外伤,大抵是孩童争执,下手不算太重。敷了药五六日便大好,不会留疤的。
送走大夫,杜氏一边替宋迢迢涂红花膏,一边听她道明原委:“书院里有个矮瘦的小子,名叫何庆,据说是长史的侄子。这人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近来莫名与我不对付起来,总爱揪我发髻,趁乱推搡我,我不搭理他,他就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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