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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明明开春了，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没有炭火，兄妹俩人裹着又薄又旧的被子缩成一团取暖。赵时微染上风寒这么久，太医院就来过两次，还是赵祁安堂堂一个皇子跪下求来的。这任谁听了都觉得有点离谱，可她们眼下真真切切过着这样的生活。没权没势，狗见了都摇头，什么皇子公主，恐怕还不如奴才呢。就像这明面上还留在咸福宫的，没一个能使唤的动，反倒还要天天听他们的尖酸，受他们的怠慢。奴才踩到头上根本不把你当主子看，气不气？当然气，可你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替你撑腰，就是得忍着受着。想想一开始也有那么三两个好心的偷偷照应过，但那些年王筝把后宫得罪了个七七八八，奴才也都是看主人脸色活着，一来二去，落井下石的越来越多，能对他们敬而远之的都算好人了。

赵时微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气质却相去甚远，赵祈安这两年磨去了温润感，变得冷毅。赵时微则少了骄矜，多了坚韧。

“哥哥，这几天日头不错，我出去多晒晒就好了，不要去太医院了。”他们骨子里都是骄傲的，打碎可以是一时从急，但不能是常态，她不要这样活着。

赵祈安只有在她面前眼里才生出几分温柔，他点点头，“上次那本书看完了吗？”

“嗯。”

赵祁安递过来另一卷国策，“再读读这个吧。”

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他们终究还是走上了王筝所想的那条路，大概就是所谓的宿命难逃吧。机会渺茫，他们仍要奋力一搏。

苍山负雪（二）

叶寒舟的生辰随着暮春而至，这是赵时微难得的可以出宫的机会。她送不出什么礼物，物色很久最后在冷宫处挖了一棵青松的幼苗，当天栽到了他的院子里，浇水施肥，忙活了许久。

“喜欢吗？”

叶寒舟点头，这青松，比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都要好看。

“生辰快乐，希望你早日做将军！”

“我要是你，就不会来这里自讨没趣，平白遭人白眼，躲在咸福宫里不好吗？”赵清菡也到了，狭路相逢自然是要刺几句的。

赵时微与叶寒舟拉开距离，为了各自都好，世人面前他们并无交情。她偏过头看着那大红色的一团，像个火鸡似的，略略皱眉，“可不是吗？原以为今日不带耳朵就可以安然度过，遇上你之后才知道，眼睛也不能带呢。”呵，谁还不是带刺的玫瑰了。赵时微看到关嘉越的身影似乎正往这边来，立马换了副嘴脸，“清菡妹妹，我是你皇姐，你怎可对我说出如此过分的话？”

“你算哪门子皇姐？”嗓门可真大啊。

关嘉越走过来，浅浅行了个礼，“昭宁公主，昌和公主。”

赵清菡立刻噤声，收起失态。

“我最近新得了一幅画作，可否请昭宁公主看看？”他径直对着赵时微道，后者自是点头，二人并肩离开将赵清菡留在原地又气又恼。

关嘉越是兵部侍郎的儿子，自小就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受教，是个秉承君子之道的儿郎，根正苗红啊。自他第一次撞见赵时微被一群高门贵女欺辱后，便养成了这种为她解围的习惯，什么画作不画作的，不过是带她离场的借口。赵时微当然明白，还知赵清菡心仪他，既然是她先来找不快的，那自己借机还回去也不过分吧，还是那句话，谁都别想好过。

“谢谢。”赵时微七分真诚里带着三分做作，许是人前戏演多了，在他这里总有些不自觉的装。

关嘉越看着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赵祁安深居简出，已经有一两年没有在人前露面，赵时微吃了顿饱的后还带了很多回咸福宫，都是他喜欢的口味，桌上堆得满满当当。两人借着微弱的灯光，一边吃，一边看书，夜很长，似乎也不长。

过了这个生辰，叶寒舟便去戍边了，少年人要在这片苦寒之地靠冰冷的刀剑和温热的鲜血挣一个未来。只是命运并不眷顾，他明明已经走的很快了，依旧没能赶上人生的步伐。

这两年女真族的胃口越来越大，大宋朝堂唯一的一位叶将军已垂垂老矣，叶寒舟的火候尚远远不够，其他那些花拳绣腿的更是上不了台面。没有一战之力，最终只能忍气吞声的选择和亲来换得一时的安稳。汴梁城里数来数去也就三位公主，除了赵清菡和赵时微，另外一个今年才刚刚学会走路呢。毫不意外，最终这事落在了赵时微的头上。期间倒是有一段插曲，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赵时微本人也没想到。女真使者刚到大宋境内，关嘉越，礼部侍郎，上奏求娶昭宁公主赵时微，这件事在前朝后宫都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但最终还是被按下了，大家心里早有打算，要不要把赵清菡许给关嘉越先不说，但赵时微去和亲是跑不了了的。

赵祁安已经多日没有开口说话了，他暗中筹谋几年此时棋盘才堪堪开局。为什么？偏偏来的这样早，他才刚刚学着能站起来，羽翼未丰，不堪一击，只能眼睁睁等着最后那道旨意落下。这种无力而绝望的感觉，太痛了。他好恨，更恨自己的无能。被此事困住的不止赵祁安，还有叶寒舟。真是个笑话啊，他做的是哪门子将军，心爱的姑娘都被送去和亲了。

圣旨下，赵时微反而是看起来最正常的那个，因为和亲一事，总算让皇上又想起了咸福宫，其他人怕惹出祸事也消停了许多。这段日子过得颇是滋润，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气色???都好了不少。

和亲的日子定下后时间便过的飞快，赵时微等了又等，叶寒舟该有封信来的，

但直到出发前这一夜，也没有等到。

“哥哥，和亲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这么久，两兄妹也没坐下来好好说过话，都到这时候了，再不抓紧可就真没机会了，赵时微轻松的开口，“换片天地，或许我过的还要好一些呢？”

赵祈安知道她在宽慰自己，在汴梁都过得如此艰难，其他地方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

“你到那边且等一等，哥哥一定接你回家。”近两个月里，赵祈安说了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掷地有声。

赵时微满含热泪，狠狠点头，“我会好好的，来等哥哥接我。”

可汗完颜明冽是个英勇睿智的君主，女真一族一路壮大到他手里愈发强盛，如今正值盛年。赵时微此次和亲要嫁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小可汗完颜宗璞。完颜宗璞继承了完颜明冽的勇猛，却多了几分鲁莽和暴虐，见到的第一个晚上就差点拧断赵时微的脖子，“你们宋人都如此不堪一击的吗？”

赵时微既不耍狠也不求饶，只是沉默的盯着他，直到生理性窒息感才难受地闭上眼。这番姿态倒让完颜宗璞正眼瞧了几分，松开了手。空气骤然涌进，赵时微咳嗽不止，她灌口茶尽快平复下来，仍一言不发。

完颜宗璞看着她平静而坚韧的眼神突然笑了，这人有点意思。

赵时微脖子上的青紫过了许久才开始消退，王庭里的人见了私下免不了议论纷纷。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若是置之不理，时间久了免不了会出现拜高踩低、奴仆欺主的情况，她才刚来，以后很难再站稳脚跟。若是杀鸡儆猴呢？旁人会怎么看，尤其是完颜宗璞，凭她的直觉，此刻定有人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仔细想想这些天，他似乎对分寸之内强硬的自己更感兴趣，她便投其所好，反正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受他的羞辱刁难。赵时微走过去猛的掐住为首的那个宫女，“很好奇是吗？那我就亲自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温柔的语气，却字字透寒。

其他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手里的这个哭着求饶，赵时微慢慢放开。不过是个下马威罢了，闹出人命还不至于。

“赵时微，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倒还有几分狠劲儿啊。”晚膳时，完颜宗璞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