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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片月光（第2页）

就像高新迪在日记本里写下的一字一句，也许现在身侧会有一缕风是他，那一定是最坚毅最善良的一缕。

这一刻，所有一切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完结，画上了一个不圆不缺的句点，而远处，撑着伞的黑发女人手握紧了伞柄，被茫茫的雾气遮住，难辨表情。

“你来干什么？当初你抛家弃子，你还来做什么？”李婶语气有些冲动，对着黑发女人吼道。

黑发女人面上闪过一丝无助，听到话也不回答，只扭头往园外奔去。

江思奕赶忙跑动追过去，“等一等。”

黑发女人听到呼喊停下向前的脚步，惊愕地扭头看去，顿了步子。

黎梓也跟着奔上来。

此刻，总算看清黑发女人的面容，面颊上长了些许斑点，眉眼和高新迪有些相似。

“你们有什么事吗？”女人整理了自己被风吹起的发丝，让它散在背后。

“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聊聊高新迪的事。”江思奕郑重说。

女人面上明显是讶异，愣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陪陪李婶。”江思奕回看黎梓一眼，接着和黑发女人上车离去。

车子开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马路上依旧是雾气茫茫，连带着咖啡馆里头似乎也看着不通透了些。

“您是高新迪的妈妈吧？”

黑发女人手扣着杯把，面上跃上一丝难堪，点头表示应答。

“我是他的朋友，我叫江思奕。”

黑发女人这才徐徐开口，“我听小迪说过你。”

江思奕发现眼前的女人看着有些畏缩，眼神自始至终都不曾聚焦到一个地方。

“阿姨，我留住您，是想给您看一样东西。”江思奕拿出那本日记本，递到女人手上，“这是他的日记本，高奶奶交给我的。”

女人试探性地眸子向江思奕瞟了一眼，伸手去接那本子。

从前到后，每一页，日记的开头从未改变。

女人的眼泪簌簌地不停落下，泪打到书页的两个充满温情的字上，晕开来，化作虚无。

她嘴里止不住哽咽着喃喃道，“是我对不住他。”

江思奕在一旁默然，只听见女人继续说，“他很小的时候，我就离开家了，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是我抛弃他了，他们唾弃我，觉得我是个不顾家庭没人性的母亲。”女人说到此处，语气似乎有些变化，声音依旧哽咽，但是带了一些不满。

“哪个母亲能够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我没法留下来，他奶奶知道一切，他爸爸爱喝酒爱赌博，只要遇到不顺心，对我非打即骂，包括我怀着小迪的时候也是一样。我走的那一年，他才刚刚学会叫妈妈。”女人一下子声泪俱下起来，哭腔始终没有停止，把那本日记本紧紧捧在胸口。

江思奕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女人说的真切，令人动容。

“阿姨，我还有个问题，我想知道，2014的最后一天，也就是阿新走的那一天，你有没有收到他的电话？”

女人的哭声此时已经止住，脑海中回忆起来。

过了几秒，她点点头，“有。”

“您接听了吗？”

“我接了。”

江思奕有些意外，继续追问道，“说了什么？”

女人仔细回想了想，“那天，小迪的声音听着很奇怪，好像一直在大喘气，我问他怎么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跟我说要好好的。”

江思奕沉思一阵，这才明白，就算当时接听了那通电话，也无法挽回。他打来的那通电话，是一通诀别电话，而不是求救电话，他早就想好了要离开，他早就决定了，甚至比他们任何人想的都要早。

这么多年，他禁锢着自己的，那些所有挣扎的，在此刻完全失去了意义。

江思奕再次回到墓园的时候，嘴唇有些苍白，整个人有气无力，黎梓看到他这样赶忙迎上去。

“怎么了？”她有些焦急。

江思奕苦笑一声，“原来他没有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救他的机会。”

此时周围正向阳稀疏地长着两束洋甘菊，很奇怪，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开花的洋甘菊却生得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