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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她又问，“你想吃什么的，黑森林还是奶油的？”他说，“随便啊。”队伍在缓慢的向前移动，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妈妈，也推了一辆购物车，车子里放了大提的卫生纸，帮宝适，奶粉，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围着围兜坐在那里，睁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十分天真的看着她，忽然挥了挥手，“噫唔”的叫了一声。清扬觉得心里一下子就柔软起来，柔软的像是要融化掉，伸出手去轻轻的拉宝宝的小手，“好漂亮的宝宝。”妈妈很年轻，极其秀气的一张脸孔，脸上溢满了笑，十分高兴的看着，“言言喜欢你。”宝宝挥动着小手，也十分高兴的“咿咿呀呀”的叫着，清扬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去，轻轻的抱起了宝宝，像棉花糖一样的又轻又软的小东西，带着淡淡的奶腥味，像是一朵小小的花，她的双臂似乎不敢合拢来，只是那样虚虚的擎在那里，她的脸上有温柔的神色，那样的温柔像是一种圣洁的光芒，让他忍不住的，就要久久的凝望。交完钱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服务台那里举了很多的人，有穿着制服的小姐肩膀上挂着绸带，笑吟吟的说，“今天本店搞活动，凡是购物满一百元的顾客都可以凭借购物小票参加抽奖活动，一张小票仅限使用一次。”清扬问他，“去看看吗？”他点头，“好吧。”抽奖的人也有很多，老头和老太太居多，也要排队，他平生都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可是在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却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她一定要抽，说今天的日子很特别，说不一定会有好运气。果然运气不错，她抽了二等奖，奖品居然是一对情侣套杯，清扬笑吟吟的抱在怀抱里，“虽然不值什么钱，毕竟是个好彩头。”人的心理其实很怪，便宜货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只要是免费的，似乎就是不拿白不拿了。车开得很慢，初夏的黄昏时刻，天黑得总是晚，太阳已经不见了，可是四周都是楼宇，楼宇上明亮的玻璃窗子，一层一层，粼粼的折射着火红的光芒，车子里面开着冷气，那一对情侣套杯就摆在驾驶台上，上面一对胖乎乎的小熊，外面还罩着透明的硬塑料罩子，忽然前头的辅路上有一辆车抢道，他连忙刹车。旁边一条主路上的计程车司机把脑袋探出车窗来喃喃的大骂，那一对胖胖的小熊骨碌碌的滚下来，清扬忽然觉得心里“咯噔”一声，抢过去就要救护，可是终于没有来得及，杯子磕在刹车上，她有那么一刻，心脏像是停了一下，连忙抢过去，一把就捡起来。捡起来也是完好无损，车子里的空间那样的小，又铺着毯子，根本就没有摔碎的可能，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认为不可能的东西，最后也终于是成为了现实。清扬想起了自己的第一对情侣套杯，是在大二的时候，封凌宇过生日，她提前一天，跑到学校外面的礼品店里去，转了好几家才买了一对，包得好好的要送给他，可是打开一看，杯子已经碎掉了。碎得很可惜，只是她的书包从长凳上掉了下去，杯子装在里头，那么矮的距离。碎的是他的那一只，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只，半月形的杯口，总是缺了一块，就像是她的心一样。直到两个人分手以后，她才想起来，就像是一个预兆一样，这个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巧合，然而巧合总是有巧合的道理，冥冥中的一只巨手，推动着命运的转轮。她的头磕在方向盘上，她疼得很，觉得想哭，可是仔细的想了一想，今天是不能的，便又生生的逼了回去。他问，“你怎么样？”她说，“我没事。”他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头。他们在一起，似乎是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还是第一次到她的家里来，她的家小小的，可是收拾得很整洁，也很温馨，她走来走去的拿拖鞋来，可是家里又没有男式的拖鞋，只是玫红色的女式拖鞋，她放在地上，问，“这个行不行。”他说，“行啊。”穿上却不合适，大半个脚跟露在后面，衬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袜子，看起来有一点点滑稽。她说，“你看电视吧，我去做饭。”他说，“我来帮你吧。”她问，“你行吗？”他说，“还可以。”他洗菜，她下锅，葱花在油锅里“滋滋滋”的爆响，他端了杯子站在她的旁边喝水，她在案板上把牛肉斩成小块，过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心情好好的做一餐饭，自己一个人吃饭，总是容易偷懒，可是认真起来也没劲，哪怕是山珍海味，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他说，“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独自住一间公寓，一到周末就买一大块牛肉，和西红柿圆白菜放在一起煮，有同学过来就盛一碗，然后续上水，再继续煮，等到晚上的时候，汤水已经白得没有颜色，可是还是满满的一锅。”她笑，“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共产主义嘛，你的那些同学可真朴实啊。”他也微勾了唇角，“可不是，我们都把这汤叫做共产主义红菜汤，那个汤在当时很出名，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喝那个汤，喝完就说，我们已经把共产主义打入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内部，但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所以我们还要继续斗地主。”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来，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脸上带了一种温雅的神色，他很少很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他说，“我们一起出国的发小儿还有好几个，聂无涯是最爱玩的一个，总是挑头，那个时候年轻，干过不少刺激的事情，潜水，攀岩，冲浪，参加万圣节的party-----有一次蹦极的时候，忽然有人持枪冲上来，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我在那个时候已经穿好了防护服，可是带子还没有系牢，不知道是谁，一脚就把我踹了下去-----”明明他就好好的在她的眼前站着，可是她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反倒是微微的笑了起来，“我当时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空落落，触目都是白茫茫，那一种感觉，就是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马上就会死去一样-----后来绳子有了拉力，又慢慢的绷直，才开始觉得恐惧，十分十分的恐惧，那个过程特别的漫长，在上面的人可能只看见一个极短极短的过程，可是你觉得那个过程无限的长-----后来被放下来之后，我才觉得后怕，当时只要是一枪，我可能就完了------”她也是后怕，听得手脚都是凉冰冰的，掌心也出了薄汗，怔怔的伸出手去，汤甑却早就已经沸腾出来，清扬觉得指尖一辣，已经烫了一下。她失声叫了出来，疼得甩手，他连忙到浴室里去，拿了一块香皂过来，沾了水，薄薄的替她敷在手上。那是一块药皂，有淡淡的苦涩的味道，他的身上也有清清朗朗的味道，他的手指很长，温柔的游走在她的手背上，那样漂亮的手指，漂亮得像是有了魔力，锅子“咕嘟咕嘟”响，汤汁香味慢慢的溢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一样，就像沸腾的那一口锅一样，细细小小的气泡，可是却一直都在沸腾。他替她抓着手，却微微的笑了一笑，低声的安慰她，“你别怕，那个时候玩得都疯，毕竟是年轻--------”她不作声，他顿了一顿，接下去，似乎还笑了一下，“现在就算是想玩，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她忽然听出他平静的声音里面的悲伤，隐忍的，无声的，他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下去，她想要说什么，可是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反握住他的手。清扬没来由的想起来以前看电影，《指环王》里面的人王与精灵王子，英挺又帅气的那一对儿，被一群女人无耻的yy，可是清扬记得最清楚的却只是一个场景，是在亘古之前的荒原上，一场大战之后的平静里，微风轻轻吹起征人的凌乱长发，一地的血影刀光，只有他，与他，两个人相互偎依着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