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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这是秋天里，这一座城市里凄凉的深秋，黄叶簌簌落下，行人匆匆而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它们凄凉的美，人活得太累，那美又太脆弱，就是这样俗常的世界，奔波劳碌，营役一生，所有的情缘错落，恩怨纠缠，也不过都是平凡到了渺小的往事，谁没有伤心过，谁没有痛楚过，可是那些伤心，那些痛楚，终有一天要平复，终有一天要遮掩，终有一天，不再记得，不想记得，也不要记得。她终于什么都没有说，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他的那一种性子，能够把这样的一句话说出口来，应该有多么的不容易。清扬睡得不好，一直都在做梦，梦里面是那种最老式的那种单元楼，水泥抹就的楼梯斑驳错落，灯很多的时候都是坏掉的，夜间的时候不亮，可是一整个白天，都在那里发着微弱的光。那样狭长而逼沓的楼梯，漫长得好像是没有尽头。那个时候他们刚刚毕业，封凌宇就在一座老式单元楼里租了一个顶楼，每一次她来看他，他都会在楼底下等，一直等一直等，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多长时间。其实楼层不算高，那个年代的老楼房，撑死了，也就是六层。人在年轻的时候，心都是高的，有些时候清扬想起往事来，自己都觉得唏嘘，年轻的时候那一种冲力和干劲，陌生得不像是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都忙，工作都是几乎要玩命一样，他搞的软件，而她，跑的记者。有的时候一天要赶两三个场子，早上是新闻发布会，下午的时候手机高峰论坛，到了晚上，就又是哪里的动漫展开幕，这一座城市不大，可是及其的绕，跑上几个地方就觉得腿像是要断掉，偏偏又赶上极其吝啬的上司，不但限制打车，就连主办方给记者发下的车马费也都全数收入囊中，清扬苦不堪言，就去找他诉苦，哼哼叽叽的拉他的耳朵，“你要养我，你要养我。”他点头，“我养你，我养你。”清扬笑，“杂志界有一笑话，说跑稿子的记者都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驴使唤，我们公司的那一群男同事在底下说，我们都是周扒皮养的。”他笑，她也笑，虽然脚还在疼，腰包里也都是空空荡荡，可是那样的微笑，从来都是最最真诚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其实都是傻呼呼的，对于那种叫做梦想的东西，总是那样执着与狂热，哪怕那梦想平常的不能够叫做梦想，可是还是那样子，执着的就像是一种宗教，比宗教还要狂热。其实他们一直都有很好的计划，对于未来生活的计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心里面暗暗的成型，虽然只是刚刚离开学校，可是那样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完满的。只差在那一年的十月一，回到家里去，正正式式的见过父母，然后大概是在那一年的元旦左右，应该就可以结婚了。钱自然是不多的，所以他们两个也没有到一线的城市去，计划就是先赚上几年钱，然后有父母的一些援助，把房子付了首付，也就可以慢慢的月供了。真的，多少大学毕业之后清贫的情侣们，都是这样，都是过着这样平平常常的日子，然后这平平常常的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的延续下去，或许活的不是那么潇洒，不那么肆意，可是柴米油盐之中也有小小的幸福，就像是一粒一粒璀璨的珍珠，暗暗的镶嵌在粗糙的生活里面，偶尔发现，也是无尚的欢欣，哪怕最后，也就是这样平平常常的过了一生，可是那样平平常常的一生，到了老来，也是温馨的记忆。就像是清扬一向都盼望的那样。可是他不是，他总是想要给她，给她更多的，更大的，更好的。试用期过了之后，封凌宇因为表现突出，顺利的留在实习单位，接着又被单位的领导委以重任，而他也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的表现出在管理方面的才华，半年后调职的时候，他已经从刚进公司时候的一个技术人员，成为公司里一位副总的副手。这个副总，是个女的，姓田，那一年也不过三十出头，有一次清扬等封凌宇下班，还在马路上见过她，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开一辆深黑色的是奥迪，看人的眼神直接而明亮，是典型的女强人样子。当时她回到家里，还羡慕的不得了，封凌宇说，“你还是不要做女强人了，太累。”她说，“可是很帅啊。”他说，“你不是那种性格。”她确实不是那种性格，他知道，她也知道，也不过就是说说，闲暇的时候规划未来，清扬好几次都劝他，还是不要把本专业丢了，管理层面虽然好，但是人太复杂，可是封凌宇总是不同意，他说，“我不是不想搞技术，可是搞纯技术的话，想出头太不容易，”他温柔的揽住她，他说，“清扬，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想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她笑，“当老师算什么梦想。”他很认真地说，“可是你喜欢啊，假如我有能力的话，你就不用这样的累，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她说，“我想做的事情就是跟你在一起呢。”他笑，“傻丫头。”清扬一直都在避免着一些庸俗的想法，或者说是有意识地在拒绝，他的工作性质变化了，自然生活习惯也会有所变化，常常是半夜三更的回到家里面，有的时候还酒气熏天。要陪客户吃喝玩乐，国情就是如此，谁都没有办法，其实清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什么，而他，也确实没有做什么值得她怀疑的事情。毕竟是在一起的时间长，所以那一份了解跟信任，也格外的坚定。他的薪水慢慢的高了，也有出差的机会，能够给她买很多昂贵的化妆品，高档的衣服，有的时候还有机会一起到外面旅游去，清扬毕竟是个女人，女人都是虚荣的动物，说句实在话，接到这些礼物的时候不是不高兴，可是心底却总是觉得隐隐的不安，有一次周末，两个人在沙发上看安徽卫视全天档的肥皂剧，清扬感叹，“房子再大，可是一个人也不过只占了一张床那么大的地方，锅子里面的饭再多，可是一顿也不过只吃那么一碗，要是为了这些而荒废了感情，真的是太不值得了。”他摇摇头，说，“清扬，你不懂，那就是男人，男人需要很多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享受无关。”说这一句话的封凌宇让她觉得有一点陌生，可是清扬没有多想。一直到最后，一直到最后的那一刻，清扬才悚然惊觉，惊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两叶小舟，没有惊涛骇浪，却只是随波浮沉，缓慢而不动声色的，最后，终于只是渐行渐远。那是在任何的一部肥皂剧里都能够找到的剧情，伧俗并且低下的，在人们的意料之内，却又似乎是一直都在意料之外的——某一天早上，她到他的家里去看他，十分意外的发现开门的是个女人，那是一个女人，她一心一意的爱了七年的那一个人，与另外的一个女人，一起，在酒醉后的夜里，睡在一间屋子里。那样老套而平庸的桥段，放在电视上或许可以一笑置之，或许还要牙坚齿利的嘲笑几句，可是如果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呢，放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无异于就是晴天霹雳，清扬几乎要疯掉，那一个故事，那一个故事太俗气，云英未嫁的女上司，英挺帅气的男助手，桃色故事里多么经典的组合，非关感情，非关利益，只是一次酒后。她不爱封凌宇，清扬相信，封凌宇也不爱她，清扬也相信，可是这个社会太复杂，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变，有多少人渐渐的迷失了曾经的信仰，有多少人不再相信爱情，转而去寻找一种慰藉，一种温暖，比如一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