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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第2页）

好个骆少云，自己无能捅了篓子，还要拿她去填。

蜀国世子郦倦是何等人物，骆听寒也略有耳闻，此人有个诨号，瞎阎王。虽贵为世子，备受蜀国国君恩宠，却双目失明，秉性恶毒，常以凌辱他人为乐。嫁给这样的人，骆少云对她还真是恨意深重。

“臣女接旨，谢——圣上洪恩。”

骆听寒三叩九拜，双手恭敬接旨，仿佛皇帝真为她赐了门绝好婚事一般。

“公主，圣上请您稍后去勤云殿一叙，您求求圣上，和亲这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太监递过圣旨后，又好心添了一句。长公主平日在宫中与人为善，常花钱为病重宫人诊治，不像别些个贵人，不把他们这些奴才当人。

自天牢离开，骆听寒慢慢走回自己寝宫。

“公主”婢女如嫣正端着一盆水，见到突然回来的骆听寒，激动得松手，手中水盆砸到地上，盆中清水洒出，溅湿如嫣的襦裙，她却浑然不觉，脸上直流下两行清泪，“您终于回来了。”

“如嫣”骆听寒见到她，心中百感交集，她深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强忍住内心的难过，说道“先替我梳妆罢，我稍后还要面圣。”

镜中映出骆听寒清丽消瘦的面容，如嫣入镜，将桂花发油细细涂在骆听寒干枯的发尾。

“如嫣，我入狱这三个月，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新帝继位，蜀国趁机突袭边境，大败我大燕，太子，不，新帝割地求和，甚至允诺和亲。”

如今长公主和亲的旨意已传遍大燕内外，如嫣的声音带了哭腔，渐渐泣不成声，“公主，公主，都怪我，我没能完成先皇后的嘱托。”

骆听寒听到先皇后一词，轻笑道，“母妃的嘱托，什么嘱托，是望我千万不要再像她那样成为和亲公主么？”

如嫣擦了擦眼泪，又拿了冻疮膏，用指腹沾了药擦在骆听寒双手红痒的冻疮上，“和亲公主去国离乡，犹如断线风筝，夹在两国间左右为难，公主您亲眼目睹先皇后的种种苦楚，不都是和亲带来的么？

先皇后死前嘱咐您要和各兄弟处好关系，哪天谁继位做了皇帝，您都能……”

“都能有门好亲事么？如嫣，你真以为曲意逢迎，费心讨好便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如嫣话未说完，便被骆听寒打断。

骆听寒垂眼看着手上的冻疮，她入狱时正是隆冬腊月，狱中没有碳火，寒冷难熬，她甚至多次冷昏过去，四肢冻僵难行如今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已是万幸。

“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埋怨我，为何要去争权夺利，惹得新皇厌恶，入狱三月，备受折磨。现在再蹈覆辙，成了和亲公主。”

如嫣没说话，却小幅度点了点头。

“母妃在西夏倒是深受外祖宠爱，是西夏国主的掌上明珠，可被先皇看上后，外祖为了自己的江山基业，为了西夏军队的休养生息，不还是将已作人妇的母妃送去和亲了么？

而我的好外祖，甚至在西夏与大燕的战争中，亲手射杀了他的外孙，母妃十五岁的儿子。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儿子，母妃再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自焚而亡。”

骆听寒闭上双眼沉默了很久，女人的笑声与哭泣声，战场的马蹄声与厮杀声，宫人的救火声和建筑轰塌声，经久不散，夜夜萦绕在骆听寒耳畔。

她睁开眼打开妆匣，拿出了先皇后留给她的凤簪划烂手上发痒的冻疮，鲜血顺着她修长如玉的手指滴下，在白色的地毯上如红梅点点。

“母妃自焚那夜，我想了很久，很久，究竟是谁错了呢？

错的是是父皇吗？他对母妃一往情深，却仍不顾母妃劝阻，执意与西夏开战。

错的是外祖吗？他为了西夏江山舍弃自己最爱的女儿。为了打击大燕士气，他射杀燕国太子，最终反败为胜，即使这个太子是自己的外孙，是可怜的女儿破碎后又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希望。

或许谁都没错，错只错在我们没有坐在那个位子上，而是一直在跪在地上，仰人鼻息。”

骆听寒又将凤簪插在如云的鬓发上，站起身来，窗外的春光透过薄纱温柔地勾勒出她的侧脸，她缓慢而坚定地擦干手上鲜血，继续说道

“手上这点小伤算什么，那三个月的牢狱之苦又何足为惧，要想登高位，就别怕苦，也别怕死!”

如嫣有些听愣了。多年后，她的脑海中仍难以忘却骆听寒单薄却坚定的背影，和她这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一番话。

……

勤云殿芳草萋萋，宫人们来来往往，骆听寒跪在殿外，青砖传来丝丝凉意，引得骆听寒的本就冻伤的双腿隐隐作痛。

几个除草宫女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这不是长公主么，她素日最受圣宠了，怎么现在跪在殿外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新帝登基，不知为何对长公主甚为厌恶，长公主过得自然不好，不是说过几日便要和亲了？”

“你们可知为何长公主被新帝不喜吗？”

“我知道，我知道。新帝之母是丽妃，先帝极为宠爱，承诺丽妃将来若是生子，便立为太子。可惜好景不长。

自从长公主的母亲，也就是先皇后，嫁入大燕宫中，盛宠不衰，先后生下长公主和荣寿太子。

丽妃失宠，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被夺去，后来荣寿太子和先皇后先后亡故，新帝才被封为太子。丽妃母子受了先皇后这么些年的欺压，能不恨她的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