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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厌疏已经坐了下来,就在任晚身侧。“辛公子,你与我嫂嫂,倒看起来很熟。”辛云追面对亓厌疏的质问,没有丝毫退让。他笑抿着嘴,睁着一双真挚的澈眼,仿佛肯定着,冲他点了点头。“哦,亓家主真要问的话,自然是比你要早些的。”这个样子,让任晚想起当初在云莱的他。“不过,亓家主你如今身担重责,比不得我一个散人。你又哪里来的闲时?急巴巴地来了这里……”辛云追只笑吟吟地看着任晚,“我只不过是与——故交挚友,叙叙旧罢了。”任晚接了他的视线,顺势拿出长辈架势来,“厌疏,说来巧得很,你兄长他与辛公子过去也是相识的好友。”任晚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好友,呵】依照那人的性子,没有把这辛云追杀了,不过是想着叫他生不如死吧。亓厌疏对着这二人的鬼话只想冷笑。不过,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在任晚和辛云追二人之间划过。……有人来到亭子前。“家主!”亓厌疏侧目看了奔来的这侍从。那护卫抬起头,视线里却对任晚二人有所顾忌。亓厌疏带着人走出了亭子。辛云追礼貌地微微将脸转过,只对着亭子外侧的那处水池。风过,只有他耳畔的鬓发微动。……片刻后,亓厌疏走到了任晚身旁,微微弯下腰,好与她的双眼相对。“嫂嫂,我有事要忙,就不多待了。”亓厌疏把晚辈的姿势端得很低。任晚抬抬手,“你去忙吧,我就在这儿。”顿了顿,她嘴里又道:“……不会乱跑的……”听见她明显敷衍的语气,亓厌疏只勾了勾唇,没再说什么,也没再看辛云追一眼,径直跟着那来的亓氏奴走了。等亓厌疏走了,任晚才再度转回向辛云追。————亓厌疏接连两日都是匆匆回,又匆匆走。任晚不是瞎子。寒渊边上确实出事了。尽管如今的亓氏,早就不全靠寒渊东珠来支撑,但是,东珠一业,是从前亓氏的根脉。何况,没了东珠,水奴,兴许也就没了存续的必要。那么多的水奴都会没了去处。任晚没急着离开,她先去了祠堂槐树依旧碧色满院,这槐树,亓鸩从前极为厌恶。可待后来,他成了魔域储君,自魔域回来后,却还是留下了它。任晚将视线收回,走到祠堂门前。她手中掐诀,寒芒自指尖亮起,门前暗淡老旧的禁制被划开来。布下这禁制的人,大抵是已油尽灯枯,这才叫这禁制不堪一击。踏步迈入其间,这祠堂与任晚从前在幻象中见过的一模一样,没有分毫的改动。这里面,就有亓鸩他生身母亲的牌位,上面“絮禅”二字的轮廓格外柔和平滑,这牌位,是有人曾一遍遍抚摸过。只是,最下层的牌位只有一个,是亓鸩的,孤零零的。任晚伸出手摸了上去,凉意传递到她的指腹。没有犹豫地,任晚便将牌位拿走了。离去之前,她只朝着亓絮禅的牌位躬身一拜。任晚走出院子,直直往亓氏大门走,一路上,没一个人拦住她。依着排她寻到了偏僻的一处院落,门口有几个侍婢守着,见了她,也低眉顺眼地行了礼,但是这几个侍婢的修为却高于这府上的大多数侍从。这屋里,有什么可守的。任晚只是试着往院门靠近,那侍婢几乎就要走过来。但任晚只是点了点头,又依着原路走了。……片刻后屋门的禁制上只泛起丝丝涟漪,刹那间又归于平静。坐于昏暗中的那人,有所感,微微动了动在椅上的手指。“你出来吧,她们在外听不见。”任晚自帘幕后现了身,她也未曾想,这屋中是被关着的亓悟。任晚没有隐藏自己的疑惑,视线对着椅上的亓悟上下打量。从前的他,清隽儒雅,端得一副气定神闲,而如今,他竟枯槁虚弱至此,几乎是行将就木的状态。亓悟也同样在抬头细细端详着任晚,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任晚,从前在浮岚殿那次,他虽不在雪鸮秘境前,却在房中,隔着水镜瞧见过她。那个时候,他发现镜中亓鸩的视线一直落在这女子身上,心觉怪异,能叫他停驻目光的人,是怎样的?再后来,不过半年光景,他竟然传信回来,说是要成亲。正是和这眼前人。“我本无意惊扰亓家主,只是误入了这里。”她语气平和,神色却极冷。“……他有向你提起过我吗?”亓悟却没有直接应她的话,只是发了问。任晚点点头。“提过。”亓悟叹了口气,带着些寥落,“他没死,他……”,!“我都知道,”任晚没有让他说完,“我所有的,都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眼里闪烁出犹有实质的光亮,带着些无所顾忌,就这样直直对上他。亓悟陷入沉默,他未曾想,这些她都是知道的。真是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人即便知道了有关亓鸩的所有,也要嫁与他。“亓家主,我还有事,要离开这里,就不多留了。”任晚看了他最后一眼,就要转身离开。亓悟见她立即要走,急得喘着粗气,慌忙开口:“还请你,让他回亓氏。”任晚皱起眉,回转身看见他因激烈情绪,面色被憋得发红。“我不明白……”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任晚从他身上,瞧出些忏悔来。“从前,是我罪孽深重,是我宥困于执念,我没有几个日子可以活了……”“……,但是絮禅她,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她的所有,却没能见过他一眼。”不是因为亓鸩,只是因为亓鸩的身上,留着他亲妹,亓絮禅的血。任晚只觉得身体有些发颤,再也待不下去,只留下一句,“我没资格替他做决断。”便离开了屋子。亓悟从前对亓鸩做的那些事,一件件,她还记得很清楚,她是绝不可能救下他的。任晚没了再耽误的理由,直抵门口。却撞见亓厌疏带着人又要去往寒渊,他们这一行人数量不少,看来那边的情况有些难办,亓厌疏置身一群人中,也同样穿着一身泛着暗光的细密软鳞的避水衣,利落干练,头上的发也只用一个小冠束起。一群人围拢一处,在这个时刻,几乎也没有了上下之分。任晚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亓厌疏听见身旁人说了句什么话,然后真情实意地笑了笑,即便只是低下头的一刹。她站在门口,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因为门口的数头漆蛮兽将她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她只能从这群灵兽身躯的缝隙里瞧外面。“走了!”亓厌疏喊了一声,那群人就纷纷向这边来。漆蛮兽原本还在静静舔着身上黝黑发亮的皮毛,听见唤声,发出沉闷的鼻息声,朝着面前低下了头。任晚侧身到了旁边去。众人纷纷一跃,各自上到了漆蛮兽背上。亓厌疏往下的视线扫到了任晚,也让她瞧见了。但他却只纵着身下的漆蛮兽,领着一众人往寒渊方向去。兽蹄声过,只留下门口尘土飞扬。任晚还是跟上了。顺着一路砂砾上的蹄印,穿过几片砂岩壁山,也就到了寒渊边上。墨浓一般的水面,极目去寻那边的边际,也只能瞧见个浓雾掩映的高耸玄黑轮廓。水下是无边的极度深寒,水面掠过去,拨开迷雾,越过那边胜过山高的玄石岩,就到了魔域边界。任晚迎着猎猎的刺骨寒风,撩了撩被吹乱的发丝,看见了亓厌疏所在。他们一行人逼近寒渊水,几乎能嗅到魔气了。寒渊边,密密麻麻的黑衣迎着寒风,簇成一大块密不透风的墙。这些与亓厌疏带来的人不同,这些人的骨龄看着都不怎么大,还甚是年少,玄衣包裹下,连男女的分别也没有了。他们一个个默然等待着,等排到自己,便于寒渊边的一个甚宽的缺口处,如游鱼一般,分批次下了水。这些,就是亓氏一直以来,豢养的水奴。:()小毒物驯服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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