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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无瞳孽物（第1页）

昔时的经历犹如无数细小的冰渣，昨日的过往支离破碎，今日的回忆溯源难追，待明日的余晖悄然散去，透明的冰晶早已化为一滩无迹可寻的冷水——当旁人呼唤我的乳名，我早已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在叫我，还是在叫他，亦或是，那个无可名状的祂？

我的名字叫白兰，是一名“世家”之女！我的父母都从事着文艺工作，并在此方面颇有建树，正因如此，他们从小便培养我有关绘画方面的兴趣，并希望我长大后能够成为一位远近闻名的画师！为此，他们不惜花费重金，为我聘请了一位私人教师，传授我有关文艺方面的知识。

我并不讨厌绘画，但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就好像每位学生都需要读书，虽然内心有些不情不愿，但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任务。久而久之，绘画便成了我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我每日追求的，也是绘制出更加完美的画作。

我的父母对文艺的理解堪称天才，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毕竟他们年纪轻轻便已经在书画领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只是他们的文艺细胞并没有遗传给我，当他们在我面前介绍博物馆内的众多书画时，我只觉得它们与那些流浪艺术家手下的作品并无二样！

或许等那些流浪艺术家死后，他们手下的作品也会被后人所认可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对这些名人手下的书画意蕴理解得不够深刻，毕竟我学习绘画的时间还不算长，关于色彩与构图的理解依旧十分浅薄。

每当我将自认为得意的画作展示给我的父母阅览时，他们总能从中挑出不少毛病。每逢此时，我便会洗耳恭听，虽然每次都受益匪浅，但经验始终转化不成实际的操作，这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无力的挫败感。久而久之，这种挫败感变得愈加强烈，甚至影响到了我的日常作息！

父母的工作很忙，他们很少有时间陪我聊天，而私人教师只会传授给我专业知识，每当我向她诉苦时，她总以“不专心听讲”为由严厉斥责我！为了缓解日渐疲倦的情绪，我只得在放学后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中独自行走，或听鸟鸣，或观晚星，只要能放松沉重的心情，一切都好！

久而久之，在鹅卵石路上散步成为了我的习惯！这一日，我照常行走在静谧无人的鹅卵石路上，此时正值秋天，风儿吹得正嚣，这种微风让我感觉十分舒适，就好像一双柔软的手掌轻抚着我的面颊，温暖而又祥和！

我安静地站在原地，享受着秋风给予我心灵上的慰藉！就在我独自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时，一张美术手稿突然飘到了我的面前，它静静地躺在偏僻的鹅卵石路上，就好像一座孤独自傲的岛屿，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弯下腰将它拾起，只见这张美术手稿上画着一个人的肖像，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虽说绘制的画笔材质格外粗糙低劣，但肖像画却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虽然构图略显简单，但意蕴十足！即便是我这种毫无文艺天赋的人，依旧可以一眼洞穿这张脸上所隐藏的情绪！

我看到了顽强不屈，也看见了孤独无力，就好像一块矗立在茫茫大海中央的渺小礁石，在面对滔天巨浪时，虽一次又一次被海啸淹没，却一次又一次浮出海面！来回往复，轮回不休！

我看着这幅画入了迷，竟忘记了时间的飞速流逝！直到夜晚的繁星闪光再也无法支撑我继续观摩这张画作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这里长达数小时之久。

我的双腿因站立太久而发麻，我的双眼也因观摩画作太久而发酸胀痛，虽然身体有些许不适，但不可否认的是，我非常喜欢这幅画，于是乎，我将它带回了自己的家中，以便多次观摩。

待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时，便将其小心翼翼地挂在了画板上。之后我便独自去浴室洗澡，当我洗漱完毕后，就发现我的父亲正在我的房间内仔细端详着那幅肖像画。他面露沉思，眉头微皱，我略微有些惊讶，因为这种凝重的表情，一般只有父亲在观摩名人之作的时候才会出现！

我走到他的身旁，由于他太过专注，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我的身影。直到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身躯一震，然后一脸惊恐地扭头看向我，当他看见是自己的女儿时，他才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刚从这幅画里缓过神似的。

“白兰，这幅画......是你创作的吗？”

看到我的身影，我的父亲便用一种激动却又略带怀疑的语气问道。很显然，他不敢相信这幅画作是自己这位毫无艺术细胞的女儿所画，但隐隐之中，又希望如此！毕竟谁都期盼着自己的儿女成龙成凤，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

我也曾幻想过这幅画为我所造，但奈何自己并没有这种实力，虽然会让父亲有些失望，但事实就是如此，而我也只得如实相告。

“很抱歉，父亲，这幅画不是我创作的！”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父亲的脸色略微有些失落，但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紧接着，他便问我：“你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吗？他定然是隐居于世的艺术泰斗！我想抽空拜访一下他！”

我并不知道这幅画的原作者是谁，毕竟这张肖像画是我在校园内偶然捡到的。但我并不想打扰父亲的兴致，再加上我散心时所走的鹅卵石路地处偏僻，周围的人其实并不多，想要找到这幅画的原作者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当我答应父亲帮他找到那幅画的原作者后，父亲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只是在他离开时，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真可惜，如果这幅画能将那双眼睛添上去的话，定然能与那些文艺馆的展品并排而立！”

父亲的叹息让我心生疑惑，直到我将视线缓缓挪向那幅画时，我才逐渐理解父亲话语中的含义！虽然面前的肖像外观依旧和之前一模一样，但那双眼睛所在的位置却变成了一片空白！与那近乎完美的脸庞相比，竟透露着些许诡异！

我认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我走近观察了一番，才发现这种异常的情况并非虚假！我不清楚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也许是我携带的过程中出现了些许纰漏？只是这个理由明显有些牵强，尽管我的绘画水平很低，但我对书画的保养态度是极其认真的！

我坐在这张肖像画面前思考良久，最终，我决定将那双眼睛遗失的空白重新用笔墨填上。毕竟我曾看到过这幅画的原貌，尽管我的每一笔勾勒都是对这幅画的侮辱，但若因此丢失了这幅画本应有的模样，这个结果更令我难以接受！

我用精致的工具一笔一划地构造着记忆中那双眼睛的模样，我画得很慢很慢，生怕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直到大功告成，我才重重地缓了一口气，我看着面前这幅与记忆中完全相同的画作，内心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我总觉得这幅肖像画欠缺了些许神性，这是我肉眼无法企及的高度，哪怕是用再精致完美的工具进行临摹，隐藏其中的意蕴依旧天差地别！

又尝试了许多次后，我最终选择了放弃！我无力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怀疑起自己的绘画水平！但更多的，是对那位原画作者的崇拜与敬仰——究竟是怎样的画师，能够创造出如此精美的画作？与其说是巧夺天工，不如说是神明亲自绘制了这幅肖像画！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他！既是为了父亲，也是为了自己！

第二天，我又一次来到了那条偏僻至极的鹅卵石路，这是我捡到那幅肖像画的地方！我朝着四周看了一圈，除了无尽的落叶与苍凉，只有一间破旧不堪的小屋静悄悄地隐于学校的角落深处。

这间屋子实在太过破旧，与这所华丽的学校显得格格不入！我走上前去，只见那扇腐朽的木门微掩着，尽管这间屋子的主人并没有上锁，但出于礼貌，我还是敲了敲门。

良久过后，只见一位形色枯黄的老人慢慢地推开了门，他目中无神地盯着我，黑褐色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仅是一眼，我便宛如掉入了无尽的深渊与痛苦的地狱，那种感觉令人寒冷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