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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奴（第2页）

易瑾只觉火气上涌，上京城谁人不知郑夫人是个不擅管家的妇人？姜晏不曾娶妻时姜老太太掌家，今年又换了易瑾掌家，郑夫人怕是连府中对牌的纹路都不知是什么图样。

寄封书信如此麻烦，不知要提前多久开始写才能通过隗檀的审查，在小事上拉长战线，哪里有时间去做真正重要的事情？

现在侯府本身就在节流，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况且侯府平日用度都用上等货，纵使不是最顶尖的也颇为昂贵。

就说纸张，侯府都是在专门为王公贵族服务的古宣斋采买，一张纸近三十文钱，一两银子只能买上三十几张纸。按着隗檀这般写了错、错了改，一日内在纸上的钱就不止一两。

“我妆奁下第一层放着我的牌子，一同带给琴音，让她写好信后，拿着我的牌子送出去，”易瑾抠着炕桌桌腿的雕花，语气轻柔却掷地有声，“他们不敢拦我的牌子。”

“云笙，再找人传我的话，将那些个管家嬷嬷同隗姨娘都唤到韶光院中。”

易瑾犹豫了一下，又追了句吩咐：“云舒去后厢房把王嬷嬷唤过来吧。”

云笙得了吩咐，迅速带着云舒退了出去。

云舒二人回来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又过了一刻钟，那些个管家嬷嬷才慢吞吞地聊着天走进院子，说说笑笑的三五一群站在院子里，见到易瑾出来才懒懒散散地站成一排。

“大奶奶面前还敢这般猖狂？见了奶奶连问安都无，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王嬷嬷手中端着盆水，横眉倒竖，将一盆水“哗啦啦”地泼洒出去，惊得那些嬷嬷连连后退。

“老婆子们好歹也是老太太跟前得力的人，大奶奶这样做，表面上是对我们这群老婆子不满，实际上是否是对老太太有怨呢？”一个穿着缁色长背心的嬷嬷向前走了两步，她的背心带着暗纹，衣摆处又绣着福安图样，一眼就瞧得出她同其他管家嬷嬷地位不同。

易瑾坐在小丫鬟搬来的椅子上，掀起眼皮打量着她，她头上绾着银鎏金嵌玉簪子，手上又带着翡翠镯子。体面的丫鬟嬷嬷可以带一些首饰不假，因为不用做一些粗重活计，但她带的饰物，实在是有些太不合身份了。

王嬷嬷扔了盆拎起裙摆，快步向那嬷嬷走去，稳准狠地甩了她一记耳光：“彭文，谁教你这般同奶奶讲话的？”盆子被王嬷嬷扔在地上，转了几圈才堪堪停住。

“甭管你是谁身边的人、地位在下人中有多高，在大奶奶面前你就还是下人，见了奶奶一要见礼，二不得言语放肆！”

那嬷嬷挨了王嬷嬷一记耳光，捂着脸往地上一跪开始“哎呦哎呦”叫唤起来，其余几个嬷嬷也围在彭文身边，似是关系及其要好

“哎哟，老婆子命苦哟，在侯府操劳一辈子不说，到头来还要被……问责。”

“这么多年老太太都不曾出言罚过我，却被你这个刁奴开了先河……”

“……”

易瑾神色一凝，一直没有说话的她面若寒霜，冷声喝问：“你说谁是刁奴？”

彭文低着头，眼神自下而上瞟着易瑾的神色，见其不过严肃了些，就又开始嚷嚷些乱七八糟的。

易瑾心下不耐，转而问道：“彭嬷嬷说……在侯府中操劳了一辈子？”

彭文立刻点头，紧接着就有旁的嬷嬷说：“少奶奶，老婆子们有陪着老太太嫁进来的，也有侯府的家生子，可不是为侯府尽心尽力一辈子吗。”

“是啊是啊少奶奶，彭姐姐是姜德家的，姜德可是被赐了主家姓氏，在府里下人中极有地位，连夫人见了都要好言相待呢。”

言下之意，就是暗指易瑾没有好生对待她们，落了侯府老太太同郑夫人的面子。

“我呸！你们若是本分知礼的，我们家奶奶自然会厚待你们；但你们如今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清，还想叫我们奶奶以礼相待？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又做了什么好事！”云笙站在易瑾身后，比平常平静的说出这段话。

但只有云舒看到，云笙手搭在易瑾的椅背上，攥着椅子边边的手背青筋分外明显。云舒拍了拍云笙的手，示意她不要太过生气。

院内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易瑾抬手制止：“不重要了。”

“既然你们说在府中操劳一生十分辛苦，相来也会疲倦，不如我今日就自作主张，越过祖母赏你们个恩典……”易瑾环视一圈，看着或站或跪的嬷嬷们脸上的疑惑，不由得笑了，“是家生子的，全家赏一笔银子再安置好房屋放出府去；若是同祖母嫁进来的，我便禀了祖母，将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

这就是要把他们全都赶出府的意思了。

在场的没有人不是人精，不用分析，瞬时听明白了易瑾的意思，纷纷慌了神，忙不迭的跪下。

“大奶奶开恩，老婆子，不是，奴婢纵使在府里操劳一辈子，也愿意一直在府里！”

“大奶奶，奴婢对侯府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求您允许奴婢等留在府里。”

“我们出了府又能去哪里呢？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在侯府中，我们连谋生的手段都没有。”

“大奶奶，奴婢自幼在侯府长大，五十多年从未离开过侯府，奴婢生是侯府的人，就算死了，也要到底下去伺候先前的祖宗去。”

在侯府中无论做什么皆有油水可捞，一年到头百八十两总是有的，而这个时候，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花销也不过二三十两。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们总是能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