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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行宫往西南再出百里,青山回环,大江如带,此处,便是束慎徽外祖吴越王的陵寝所在。
庄太妃的兄弟多年前就被封在东阳为王,地方五六百里之外,束慎徽昨夜微服悄然到来,那边自然还没得到消息,便也无需大张排场。一早,在太妃安排的一位执事官的随同下,一行几十人出发去往了王陵。午后抵达。守陵官昨夜便从快马信使处收到消息,早已准备好拜祭的一应仪物。整休更衣后,束慎徽带着姜含元踏入王陵,行拜祭之礼。
外祖在他幼时去世,唯一处过的一次,是他七年那年。当时外祖年老病重,他的父皇体恤他母妃,破格允她带着皇子南下省亲。记得当时住了两个月。虽然总共只处了两个月,在他回京之后,外祖便驾鹤归去,但外祖对他的喜爱和宠护,令束慎徽印象深刻,至今记念。这也是为何时隔多年之后,他刚来此,便就不顾行路疲乏,今日一早前来私祭。
这不是做给人看的场面之事,是他对去世的亲长的怀念和敬重。
他神色端凝,极是郑重。姜含元不识吴越王,但也知其于乱世守护江南、庇一方民众免受战火涂炭的伟绩,既来了,自然也是虔诚敬拜。
祭礼过后,天将日暮。因此地离回城的路途不算近,当夜,二人循着惯例,宿在了附近山中的功德寺中。
每年,王族前来祭祖过后,人员必会夜宿功德寺,于次日出山回城。所以寺内也专修了十几间用来迎住贵人的精舍。尤其这回,来的是当朝的摄政王夫妇,接待更是周到,住持亲自出山来迎。
一行人入寺,用过素斋,山里天黑得快,很快便入了夜。
所谓深山老寺合好眠。姜含元虽没觉得人如何疲乏,但没地方可去,在张宝和两个小沙弥的引领下,在附近随意走了一圈,回来,早早闭门睡了下去。
她和束慎徽虽是夫妇,但因身在寺院,男宾女眷自然不宜同居。她住的地方,位于后殿西厢,那是专为女眷而设的一处僻所。束慎徽居前,靠近住持住的一片僧寮。
张宝侍奉完毕,回到了束慎徽的跟前。
此间有个能下得一手好棋的和尚。晚间山中无事,束慎徽便将人唤来,煮茶对弈,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方尽兴而散。
入室后,他问王妃今晚都做了什么。
张宝道:“王妃饭后只在山门附近走了几步,早早睡下。山中安静,此刻应当睡得正好呢!”
他应完,见摄政王也无应答,就停在窗前,向着夜空,久久地眺望明月,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片刻后,慢慢低头,闭窗,道了句去睡吧。
是夜风清月明,到了这个时间,耳边除了山中的风,偶只能听到山中深处的几声隐隐的夜枭鸣啼而已,更是倍添寂寥。
已是深夜了,束慎徽卧于榻上,安静闭目,人一动不动,却是久久无法入眠。
睡他外间的张宝大约是最近太过疲累,一躺下去,便鼾声如雷,吵得束慎徽更是无法入睡。他再闭目片刻,忽然想到姜祖望派来接她的人,据说月底便至,只剩不到十天了。
他的心里骤然涌出一阵烦躁之感,翻身而起,在夜色里坐了片刻,下榻,摸黑穿回了衣裳,从鼾声不绝的小侍身旁经过,打开了门。门枢扭动,发出“吱呀”一声,传入了张宝的耳中。
他人虽睡着了,多年值夜练就的如同本能的反应,听到声音就会惊醒,一下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摄政王仿佛出去了,立刻就从榻上蹦了下去,追上问道:“这么晚了,殿下是要去哪里?”
束慎徽是想到了下棋时,主持提过一句,今夜丑时三刻,有江潮涌过,几十里外的江畔处有座古塔,是附近观潮的最佳地点。他实是被张宝的鼾声给吵得没法入睡,心浮气躁,算着时辰应还赶得上,不如去观夜潮。便道了一句,让他自管去睡,不必跟来。
张宝岂肯被丢下,慌慌张张套上靴子追了上去,说他也要跟去听用。走了两步,想了起来:“殿下不带王妃一起去吗?”
束慎徽停步,回头瞥他一眼,“你不如明日告到太妃面前,再去领个赏。”
张宝缩了缩脖,闭口匆匆跟上。
束慎徽带了两名值夜的侍卫,再唤来一个认路的和尚,加上张宝,马厩里牵出马,几人从山寺后门走了出去,往江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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