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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窗帘拉上了大半,只露出窄小一道缝隙,下午两点的阳光趁机溜进屋里,依旧晃人眼目。
虞连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举手挡在眼前,室外的光线格外灿烂,叫他无法直视。
他蜷着身子,往床上阴暗的角落里缩了又缩,被子一扬覆在头上,罩得严严实实的。
睡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自己憋醒了。
他敲了敲闷疼的额角,坐起身去捞床头柜上的眼镜,眼镜边上的手机调成了静音,但还是执着不休地嗡声打转。
他没有立即去接。
电话大约是被打爆了的,因为公事和私事找他的人都有,他这些日子请的假比前几年加起来的都多。虞连一边刷牙,一边唾骂了一下镜子里眼圈乌青精神涣散的人,再不赶快调整过来简直白瞎了这么大的年纪。
他洗漱完,拉开厨房冰箱,试图从中找些剩菜随便糊弄一顿,或许用力过大了,又或者是冰箱贴本身就很劣质,那只卡通帕恰狗脱落下来,这是很久之前买的,连小狗衣服都变了颜色。
鼻子嘴巴也脏兮兮的,像只弃犬。
虞连摸着它,回忆如潮水纷至沓来。
后半夜的雨变得黏腻而绵长,扶光大桥也好像走不到头,虞连的脚步摇摇荡荡,影子也跟着打晃。
另一个高大的人影在灯下拉得老长。
程曜推着机车,沮丧地耷拉着眉眼,偷偷跟在他身后。
说是偷偷,虞连一回头就看见了。
虞连酒劲彻底上头,双目圆瞪:“你不要跟着我。”
程曜咬了咬嘴唇:“顺路。”
“你看,你又骗我。”
虞连切换到了实话实说的模式,一点不留情面地拆穿他:“你家明明是往反方向的!”
程曜牙关紧合,在唇上咬出一个浅浅的印子。
他好委屈:“那不骗你,我就是担心,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桥上晃,路也不肯好好走,出事了怎么办啊?”
虞连的脑子勉强还能思考,听见他这么说,心里一块突然变得软塌塌的。
他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害羞:“你不要跟着我啦,我就是生你的气,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程曜惭愧地停住步子,想了想,随后又赶紧追上两步:“那哥什么时候能不生气啊?”
虞连在前边闷头走了好久,半晌才回答:“不知道。”
程曜在后头亦步亦趋得,小声追问:“那能不能不开除我……”
“也不知道。”
虞连猛踩刹车,脚步停住:“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的。”
“你的嫌疑在我这里还没有洗清呢,你,就这三言两句还想把我整个人都骗进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程曜踌躇一下,跨步上车,慢慢悠悠地骑到他身边来,与他并肩。
程曜试探地说:“那要不然,哥再容我多说两句?”
“今天一定是我最倒霉的一天了!我背了那么多台词,一本书那么厚呢,一句都没用派上用场。”
他清了清嗓,预备朗诵情诗,虞连两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你不要念啊,听你说话我头都要变大了。”
程曜忍不住闷声笑起来,虞连板着脸,快步朝前走了两百米,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
“我不相信。”
“我还是不能相信小程。”
他的意识大约到了一个临界线上。虞连腿一软,突然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膝盖,是一副脆弱的,但又防御的姿态。
程曜连忙跑过去,虞连嘴里碎碎念说:“为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最后却都要骗我啊。”
程曜的表情看着心碎极了,他从后边动作轻柔地搂住虞连,连声说着对不起。
虞连眼前一黑,梦境乌沉,只余昨夜的雨声连绵不休,在现实中反复回响。
记忆回笼。虞连额头贴在冰箱门上,躁得合起手掌紧紧捂住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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