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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姮原是要呵斥她,但看她滴溜溜转的眼睛,古灵精怪,又舍不得训她。
陆韶蹲地上看这两人,大的还犯着迷糊,小的鬼头鬼脑,这一身灵气也不知随了谁。
他甩甩一袖子泥,故意生气道,“我明儿就把池塘填了,看你玩什么?”
蛮蛮最喜欢这些小鱼,她从海边捡回来许多养着,平时除了跟着陆韶出门瞎逛,就爱跟小鱼说话,她这个年岁还分不太清人和其他东西,在她眼里,什么都是活的,哪怕那些小鱼对着她吐泡泡,她也只是以为它们在和自己说话,就是听不懂,她也要搭两句。
所以陆韶一说要填池塘,她立刻汪着眼泪,拽姬姮道,“爹爹抢鱼鱼家。”
姬姮忍着笑,俯身下来拿帕子擦她脸蛋,她那会儿刚生出来时又黑又红,还常哭,很招人烦,但总是自己的孩子,再哭姬姮也有耐心,她还学会怎么做好一个母亲,但平日里也紧着蛮蛮的性子,蛮蛮也爱亲近她,母女两个挨在一块,亲的陆韶都羡慕。
“他吓唬你的,他敢做,我打他。”
蛮蛮有她撑腰,眼泪全收住,晃晃小腿,缠着姬姮要抱,“母亲抱抱。”
她一岁多了,才学会走路,走两步路就嫌累,寻常时候身边都有奶妈跟着,这会子在院里,奶妈候在廊上随时等着姬姮传唤,姬姮瞧她可爱,一时心大,真张手要抱她。
陆韶走近,将小丫头圈起来,沉脸道,“你母亲身子一直差,你这个小秤砣还是别坠着她的好。”
姬姮生蛮蛮遭了不少罪,坐月子虽然恢复了些,但底子虚,这一年多都要汤药滋补,说起来还是怪她那身软骨症,那位柳大夫开药治好了她,可到底伤及根本,生养孩子更是艰难,她出月子后,陆韶才敢让蛮蛮烦她,不过到时间就让奶妈抱走。
蛮蛮这孩子执拗的很,越不让碰姬姮,她就越黏姬姮,哄都哄不走,天生的磨人精。
陆韶身上全是泥水,蛮蛮忒嫌弃他,小嘴叭叭不停,“爹爹臭臭,母亲香香,要母亲抱!”
陆韶奚落她,“你也臭臭,你母亲这么香,可别被你臭的熏晕过去。”
蛮蛮小嘴一张,当即要嚎,陆韶一把捂住她的嘴,凶道,“再哭,我把鱼鱼全赶跑。”
蛮蛮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这回没姬姮保驾护航,她老实的过分,窝他怀里眨巴着眼点头。
陆韶摸她头发,“你瞧你脏的快成个小赖子了,让奶妈带你去洗澡,不然一会就臭的连鱼鱼也不喜欢你。”
蛮蛮拿手往他面上打,“都怪爹爹!”
叫他捏住,他面色不好,“谁教你打人的?”
他冷起脸素来能唬人,蛮蛮被他吓住,扭着身子回头看姬姮,才要哭,姬姮立在原地没动,她就憋着泪转回去,两只小手给陆韶拜拜,“我不打爹爹……”
陆韶才露出笑,“调皮捣蛋,打人不好,这是坏毛病,蛮蛮是好孩子,不能打人。”
蛮蛮拍拍自己脑袋,嗯嗯声点头。
陆韶便看出她其实没听到心里去,只是怕他凶,所以暂时装乖,但孩子要慢慢教,他也不能将她立即扳正,没得叫孩子跟自己生隔阂。
他冲奶妈递眼色,奶妈急忙走过来把蛮蛮抱回房。
陆韶转头望着姬姮笑,她有片刻沉默,旋即扭过身往屋里走。
陆韶跟她一同进屋,脱了一身脏衣服,先进盥室洗漱,再出来就见她在桌边翻书看,看的还是三字经。
陆韶唉一声,慢慢走近,手按在书上,那页正写着,“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你也看到了,她才一岁,就敢打人。”
他顿了顿,还是跟她沉重道,“这不是好习惯,宠她是应该的,但不能宠的无法无天,往后我们不在她身边,谁来保护她。”
说起来,蛮蛮的脾性更像姬姮,只是她比姬姮活泼,看人脸色变通,这点上比姬姮好,但也更不好教,姬姮虽然执拗倔强,但听话,只要好好说,能听得进去,蛮蛮显然不同,她是听进话了,还能附和赞同,可这背地里什么小心思谁也摸不准。
这上面就有些像陆韶,狡猾的很。
姬姮静默良久,才慢慢说,“我并不想拘着她。”
陆韶觉得好笑,手指着自己道,“难道你喜欢看她打我?”
哪有女儿对着父亲扇巴掌,不说会不会传出去,这头一个就是不孝顺,蛮蛮才这点大,善恶是非观都没塑造成,如果顺着她的喜好成长,这大了才是麻烦。
姬姮紧咬住牙,她才当母亲,并不太会教孩子,她心底对父母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受丽妃蒙骗、父皇虽然疼爱却还是压制的境况里,她不想蛮蛮和她一样,想做什么都被摁住。
但她也知晓,打自己父亲是不对的,尤其陆韶当初被她打了许多次,那会儿他从不还手,但打完必然鼻青脸肿,肯定疼的,她那时将陆韶当做奴才看,打他从不手软,他好歹是忍着的,这后头她自己悟出来喜欢他,再看他疼一点都会不舒服。
蛮蛮打他是不对的,她心里清楚。
陆韶凑过来,伸胳膊搂她进怀,轻声道,“我们好好教她,嗯?”
姬姮颤了下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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