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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和离，却也没人逼着她一定要住在右相府。

那些族老或权臣，哪怕能看出他们夫妻不合，也只会保持静默。

顾夫人的娘家人说不上对她一片忠心，若是她硬要和顾相分了，他们会化为锁链和束缚，派几十个有血缘有能力的人来一遍遍地劝，像是摆脱不了的吸血蛭，缠到你同意或玉石俱焚为止。

刚从生死里过了一遭的顾夫人还不大想为了顾相死，她也不是什么看不开的怨妇，曾经的爱在这几年被消磨成了怨与恨，而这些怨与恨，又在时间的磨损和渺渺等人的治愈中一天天浅淡。

可若是她没说和离，只是搬出去住，就像好些貌合神离的夫妇分居一般，娘家人对她搬出右相府的行为也许会劝，但相比之下和轻飘飘的羽毛一样不痛不痒，毕竟她还是右相夫人。他们不过是不想让族里丢面子罢了，其余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云渺觉得父亲被关在门外的未来有点惨，她弯着眼睛，自己都没发现眼里全是笑：“那哥哥怎么办？”

“你莫非忘了，他也有自己的宅邸，不过是为了我们才住在这里罢了。”

顾夫人和小女儿交谈着，身边是忙碌收拾的下人。

一个个箱子被打包装车，先行运送着女主人的衣物和大部分用品离开了顾府。

顾云渺陪她看了看，吩咐丫鬟记得把自己喜欢的一些东西带走，过了会儿，她又悄悄让丫鬟把小嫂子的东西也带走了。大不了等哥哥回来问她要再还嘛。

等最后一批东西上了车送走，顾夫人察觉到一股浅淡又滚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转身，看见了拱门处站立的顾相。

顾相打翻了以往文人温雅的形象，他穿着的是大明常见的甲胄，肩上带灰，脚下踩土，衣摆染血。就这么一副风霜的外表，他的脸也很干净，背脊也挺得很直。深邃的聚了浓墨的瞳，带着点炽热和不为人知的专注，落在顾夫人身上。

他好似要将顾夫人整个收入眼底，仔细探看后，发现她还是好好的、平安的，站在自己面前。

顾相很快把那点外露的赤忱情绪收敛，他平静地像是套了个巨大的乌龟壳，扫了眼空了不少的院子：“这是在做什么？”

没有问候、没有拥抱、没有安抚，直入主题。顾夫人已经习惯这个男人的冷面和狗属性了。她不是没有窥见那点热忱和炙热，以往会令她的心肠柔软而一次次原谅对方的情绪，而今只会让她好笑。

——就像对一个乞丐一样。

只要给出一点施舍，她就会眼巴巴的贴上去。

……以前的自己，原来这么傻啊。

“你回来了。”顾夫人温温和和地说着，她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以至于顾相身处于下人们大气不敢出的环境中，也未曾察觉到一丝不妥。

“我想着同渺渺住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那是个暂时的落脚点，等都城的形式平稳了，再去更远一些的地方。

渺渺已经嘟嘟囔囔说了好几次要去小嫂子的沿海城市看看呢。

顾夫人温柔地想。

“嗯，你想去就去吧。”顾相开始拆卸繁复的甲胄，随意应着，没意识到顾夫人并没有加上一个时间限制，也没意识到平日会迎上来的夫人微笑着端庄地看着他，眼里几乎没了什么情绪。

顾相自然是要沐浴的，而他离开后，顾夫人就和顾云渺一起上了马车。

顾夫人离开前，某个小院子里的融春带着丫鬟娉娉婷婷地来了，她亲自扶着顾夫人上了马车，然后牵着自己身边的小男孩，轻声细语：“夫人，在外面玩得开心些，府里头融春帮您看着。”

这话听起来太像挑衅，马车里的顾云渺气得差点骂出声，以往这个融春夫人也不过是安静乖顺地待在后头的小院子里，万万没想到她们快走了才露出丑陋的嘴脸来！

顾夫人拦住怒发冲冠的小女儿，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又叹了口气，在顾云渺惊讶的眼神下，毫无芥蒂的握了握融春的手，轻声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融春的睫毛抖了下，她是个典型的小巧美人，从下往上看时，楚楚可怜的气质无人不心软。可顾夫人知道，融春的性子并不是如此。

融春看向顾夫人的眼神是亲善又歉疚的，她确实有一瞬间的动容，很快隐了下去，她不能走。

但她垂头看向牵着的男孩：“夫人，妾就不去了，若您不介意，带上禅儿吧……他留在这里，没什么用。”

一刻钟后，顾云渺和对面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顾云禅很乖，融春让他听顾夫人的话，跟顾夫人走，他也只是点点头。

这是顾家的三少爷，可别说外头人了，顾云渺都不记得府里有这么一号人。

顾小姐瞪了眼顾云禅，看着他就会想起父亲背叛了母亲纳了融春做妾。其他大人家里也有妾室侧室，可她就是气不过。

顾夫人拍了拍缩了下脖子的顾云禅，对顾云渺道：“渺渺，不必对禅儿敌意这么大……有些事，我也该告诉你了。”

……

“什么？！他是左相的儿子？！”顾云渺惊呆了，看看顾云禅，愣是没从那张肥嘟嘟的小脸蛋上看出一点张彰的精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