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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去了。可我不去,东西还是能送去的啊。”姜娆打窗户边露着脑袋,掰扯着手指数着说道,“袖炉、炭火、熏香。”
天寒了,若是不带些取暖的,山上那么冷,很容易生病。
姜娆趴在窗边看着那些丫鬟,“一样都不能少,都要送过去。”
……
云菱山脚下,村庄尽头,有几处临时搭建起来的屋舍,是给来督工的官员住的。
此刻,西楼夜半,片月寒星,天色暗如鸦羽,角落里黑黢黢的。
怀青脚步匆匆,敲了敲还亮着灯的西厢房的门,“殿下,陈大人又来了。”
他刚通报完,陈兵爽朗的笑声就传到了院子里,“九殿下,下官来与您一叙。”
陈兵虽是文官,可脸生得糙,半脸的络腮胡,平日里剃掉了,看不出什么来。这几天忙着云菱栈道的修建,没功夫打理自己,就生了半脸的青茬。
多日的风吹日晒,又使得他的脸变黑了不少,若是脱掉一身官服,和这边在庄稼地里打滚的农夫没什么两样。
他人又没有什么官架子,才来了几日,就和当地的百姓亲密无间了起来。
陈兵大跨步进了容渟的房间,将手中提着的两篮鸡蛋放到了桌上,“这是村东的周二一家送我的,臣带了两篮,分予小殿下。”
“小殿下的主意实在不错,自从告诉百姓,栈道他们也能走,就没多少反对的人了。”陈兵坐下,感慨说,“可你这举措,可断了不少人的财路,如今栈道的通行证没了意义,衙门里管这块儿的官员没了油水可捞,估计正记恨着你,今早朝你身上扔臭鸡蛋的人,八成和他们有关。”
容渟淡声道:“没关系。”
陈兵看他的脸色中连丁点的愤怒都没有,仍然拿着手中的刀,认真地雕刻着手中的模型,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说:“你这模型做得精巧。”
“闹事的百姓压下去了,该商量商量栈道要如何修了。”
陈兵见容渟在说正事,也肃正起来,他说:“云菱山山势并不险峻,只是山上多落石,中间还有断崖,若修建了栈道,连接两座山峰间栈道的铁索容易被落石砸断,这是最棘手的地方,若是建不好栈道,本官都无颜回去见圣上。”
“能想办法将落石引开。”容渟指了指他铺在桌上的图纸。
陈兵起了几分兴趣,说:“我看看。”
他拿起了那张纸,拧眉看了半天,用手指掐着自己的大腿,恨声道:“我怎么又没想到。”
容渟扫了一眼陈兵,看到了陈兵视线所及的地方,“廊亭是让栈道上的木桩木板免受雨水侵蚀,而非抵御落石。陈大人看错了,我的方法,是换一条路。”
陈兵赫然红了脸,“倒是个好办法。”
他把图纸拿在手里,又看向了容渟手中刚有个雏形的模型,“那等这模型做好,可否借给下官一用?”
得到容渟应答后,他将图纸放回了桌上,说:“改日下官会叫人来取。”
夜晚起了风,窗户上糊着的云母纸被吹得像是某种乐器,奏着呜呜咽咽的乐音,像是下一秒就要气尽,被夜风撕成碎片似的。
陈兵站在这里才一会儿,不满地皱眉,“先前我请殿下到我那儿住着,殿下不肯,如今天气突然冷了,殿下还是没有回心转意吗?我那儿,有厨子、有丫鬟,我女儿还常常往这里送些她做的点心,房间也敞亮,住起来舒服许多,不比您在皇宫里差。皇上将您交给了我,我可不能让您吃了苦。”
明明是皇宫里长大的小孩,却像是享不了福一样,一张桌一张床,就是他现在所住的西厢房所有的摆设,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官员都觉得寒碜。
容渟笑了起来。
他那张脸即使不笑,都能使人一见,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就是“漂亮”。
笑起来更不得了,柔和了眼角冷戾的线条,化了身上的霜与雪,眼里的冷意与戾气都被垂落的睫毛遮挡,反倒生出了几分纯洁与无辜来。
这样乖巧的笑容就会让人觉得,不管别人要求他什么,他都会照做的。
陈兵被这样的笑容蛊惑,以为容渟终于听了他的话,大喜过望,未等到容渟回答他,就先说道:“下官现在就去找人为您收拾屋舍。”
“不必了,多谢陈大人。”容渟转动着轮椅,握住了桌上的绣刀,用刀柄弹走了桌上的木屑,与陈兵分立在这小小的房间的两侧,如同隔着楚汉河界一般,两人被照在墙上的影子相隔甚远,“我在这里,住习惯了,不必麻烦陈大人。”
陈兵一更,负起手来,“你这里要什么,没什么的,怎么会住得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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