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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走出多远，就撞见一个卫氏的修士。

见他眼生，那人于是将黎孤叫住。黎孤笑着驻足，对方刚刚开口，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刺中他的要害。凶徒死死捂住他的口舌，让他叫不出一声。

不怪这名修士大意，在江陵，谁敢平白无故杀害卫氏门生。尤其现在还正是大灾之时，他自己又没有什么仇家。无论如何，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

确定对方已经死透了，黎孤面无表情地将他拖走。

他做这种事轻车熟路。刺客的要诀是伺机而动，一击必杀。黎孤是顶级刺客，从五岁开始杀第一个人，如今已过去二十年。对他这种经验丰富的刺客，只要他想，悄悄摸进去

，把这一片的人都杀干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只要他想，杀人有时甚至可以不需要理由。

比如现在，黎孤甩了甩匕首，他只是想知道，那个善良天真到愚蠢的散修，见到这外面尸横遍野的景象，会是什么表情？

对他们这些刺客而言，黑夜要比白天更适合行动。但黎孤觉得白天黑夜都无所谓，他们这种人又不讲究道德，脏招频出，悄无声息地抹了人家脖子。

这些可怜的修士，有的年纪轻轻前途大好，有的人到中年妻儿俱有。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仅仅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杀人如麻的凶徒想要找乐子。

就如此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他们有的人可能已经谈婚论嫁，有的人可能是家里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养家糊口……

这些，杀人的凶徒是想不到的，他孤家寡人身无外物，无法共情这些人。

被派来赈灾的这些，修为没有太高深的。毕竟赈灾而已，只要有些多余的善心和责任心就行了。黎孤杀这些人很容易，几乎不费任何力。这些人可以说是死不瞑目，到死都睁大双眼，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成为刺客的第一课，便是让那些孩童学会，杀人时切记不可看对方的眼睛。

孩童胆小怯懦，面对同族的惨叫总会心惊胆战握不稳凶器，因而经验丰富的前辈会让他们把对方想象成任何一种牲畜。

但前提是，不能看向对方的眼睛。因为人

的眼睛，是区分人与牲畜的重要标志之一。

将死之人的眼神最为复杂，其中包含各种情绪。这些汹涌复杂的情绪，足以让新手怯懦。

尤其还是几岁的孩子。

所以第一次杀人时，会允许他们闭上眼挥刀。

但黎孤与众不同，他拒绝闭上双眼。

别人问他，他说：

“闭上眼睛不敢见血，那是懦夫才干的事，因为他们害怕。但我不怕，我要让他记住，记住每一刀砍下去的痛苦，记住给他带来痛苦之人的样貌和名字。这样，等他下了阴曹地府，才能和阎王说清我的罪责。”

这孩子笑起来：“将来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我的名字将会传遍奈何桥与黄泉路，连阎王听见我的名字，也会害怕得浑身发抖。这样，他宁可我在地上为祸人间，也不敢把我早早地拉进地下。”

“好人没好报，祸害留千年。”他说，“要真这样，我宁愿做个祸害！”

黎孤少年时在天云楼就备受瞩目，他一直以来都是最好的那个。天赋，心性……作为一个刺客来说，除却有些不好控制外，他样样都好。他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即使在天云楼几百年的历史上，也是少见的那种。

——在进入天云楼被当做死士培养之前，他就已经杀过人了，还不止一个。

幼时他为了活人杀人，因为不杀人就要被没饭吃，不杀人就活不下去，不杀人就要被人杀。后来进入天云楼，他为了满

足自己膨胀的野心而杀人。既然要做刺客，那他就要做顶级刺客，做最好的。等他真做到顶级刺客，杀人对他来说已经是吃饭喝水睡觉般令人麻木甚至习以为常的事了。

但对于正常人来说，杀人不可能没有心理负担。

黎孤有个同僚，同为顶级刺客，同为少年天才。但他不爱杀人，现在主要负责的也大多是搜集情报一类的。黎孤对这哥们的评价是——又当又立。

当了婊子立牌坊，当上刺客还要装圣人。他每次杀人，都极为痛苦。要喝酒，用烈酒麻痹自己，而后吐个天昏地暗，然后为了排解心中抑郁苦痛，就出去狂嫖乱赌。

这人的共情能力太强，杀人时内心感情充沛，嫖宿时也能爱上妓女。活了快三十年，闹出不少笑话来。

黎孤想，人可不能活成那副样子，太好笑了。

爬到顶级刺客这个位置，他们哪个不是满手血腥杀人如麻。这时候，杀不杀人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往上看，楼主谢惊才动不动发癫要排除异己，往下看，无数年轻后辈虎视眈眈——谁不想成为顶级刺客？

于是黎孤发现，他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