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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第1页）

“那是什么山？”

“那叫扇山。”

就如同扇山这个形容词般，远处那座极富气势的，宛如摊开的扇子一样的山脉，其色却显得焦黄干瘠，如同被火烧过，只残留下扇骨的巨大扇子，竟是如此的荒废。

戴瑞肯呆然的看着这满山遍野的荒芜。以常理推断，艾罗兰城既然是艾罗兰的中心，那么城市近郊自然应该繁荣昌盛才对。他也曾在想象中见到过这个被兵火所波及的城市，也曾想过再怎么样，距离城市这么近的土地也不可能过分荒废。但眼前的所见的景象，却比之前所见更来得残酷。

薄薄的白云飘浮于高高的晴空之上，在明朗的近乎残酷的晴空之下，艾罗兰的外貌在戴瑞肯眼前显露无余。但大地之上，别说是遍野庄园，哪怕连一个小小的农村都没有了。只徒留一片残垣。本应是秋收之后，充满活力的原野，如今几乎没有人类的踪影，连大路上都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本是居家所在的地方，如今只留着残垣断壁。而那石垣也崩裂的四处散落。石块上还有着深深的焦黑痕迹，那是烈火焚烧之后，烙于石头上的痕迹。

满山绿意被战火所烧尽。民居及小村皆化成一堆灰烬。冬日的寒风已经开始降临，不再能期望有所收获。远方城墙之上，负责守卫的士兵似乎也皆已疲惫到尽头，饥饿到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只能靠着彼此相依的体温来支持彼此。

死亡！这是戴瑞肯看着这片大地之后得到的唯一想法。他看过人类的死亡，不是指那种刀剑所导致的迅速的死亡，而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在床榻之上，神色之间遍布死亡的阴霾，等待着呼出最后一口气的那种情形。而这个名为艾罗兰的城市，似乎也蒙上了那份毫无希望的阴霾。

经过黑岛仁的残酷绞杀，这个艾罗兰，似乎已走到尽头。

他们进城的时候，几乎没遇到任何的阻挠。城门大开着，能够听见里面的音乐声。戴瑞肯认出那是宗教仪式上常常听见的进行曲。但是此刻就连那音乐，也听起来格外凄惨绝望，令人黯然。

大门口并没常见的卫兵队伍。只有一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老兵靠在门边。他看到汤玛士和戴瑞肯的时候似乎很惊讶。但是这份惊讶随即被一种无奈的自嘲所取代。

“欢迎你们，旅行者。”那个士兵说道。“欢迎来到艾罗兰。虽然你们来的时间不是很合适，但是你们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灭亡之前最后的一幕。这一定是种难忘的记忆。”

突然之间，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看向戴瑞肯。“戴瑞肯？”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死盯着戴瑞

肯的脸。“艾沙斯特在上，戴瑞肯！你还活着？你怎么变小了？”他满腹狐疑的看着戴瑞肯的脸，特别是嘴巴附近——戴瑞肯尚未成年，所以嘴巴边上干干净净，一根毛都没有。“怎么回事？难道我是做梦？”他表情上充满迷茫，接着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也许是痛楚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戴瑞肯眼中所清晰流露的那份迷惑不解，他很快回过神来。

“抱歉，旅行者，我认错人了……不过真的太像了，简直就像亲兄弟……”他的目光越过戴瑞肯，越过阿呆，停留在汤玛士的身上。“艾沙斯特啊！汤玛士大人？！！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用力的揉着眼睛。在他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之后，他冲了上来。“艾沙斯特垂怜！汤玛士大人，你终于回来了！”他抓住汤玛士的衣角，就好像抓住的不是一块布料，而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唯一的希望一样。老兵跪了下去。

“圣女没有骗我们！他说艾沙斯特会派遣他最强大的战士来拯救艾罗兰。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是您果然回来了！你会再次领导我们的，对不对？艾罗兰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我不再是艾沙斯特的追随者了。”汤玛士已经不记得这个老兵的名字，只是冷冷的回答道。然后他丢下目瞪口呆的老兵，走进了城市。

城门入口附近和当年完全一样。这也是很正常的，除非进行城市扩建，否则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汤玛士恍惚之间想起当年在这里进行的凯旋仪式，想起挤满大街小巷的人群，每个人都热情的欢呼。

他用力摇了一下头，努力的把这种回忆从记忆中清除出去。一切都已经事去人非，无法恢复。从艾沙斯特欺骗他开始，这个结果就已经注定。

戴瑞肯停下脚步，阿呆也跟着停下来。汤玛士马上就明白他停下脚步的原因——就在城墙脚下，两三个人正卧在那里。虽然天气相当冷，但是那股浓浓的尸臭味依然扑鼻而来。他们身上并没有伤口，但是衣服远比正常的季节需要单薄。尸体肌肤上泛起的那种死白之色让人有一种作呕的冲动。汤玛士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不是艾罗兰城的市民，应该是某地的村民，为了逃避战火而逃到这个城市里，指望高耸的城墙可以提供庇护。不幸的是，他们逃的了敌人的刀剑和马蹄，但是却逃不过更加无情的饥荒和寒冷。

不管什么城市，在遭遇到敌人围困之后，第一批遭殃的人永远都是这些难民。

自从跟着汤玛士以来，戴瑞肯也无数次目睹尸体。但是看到这样因饥寒死去的人还是第一次。这是战争……他在心里

告诉自己，书上也说了，战争就是这样残酷的。

“阿蛮，你看什么？”汤玛士故意的问。

“没……没什么……”戴瑞肯回答。“但是……这里……没有人处理尸体吗？”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静，免得丢脸。但是事实上，他感到腿有点发软。

阿呆发出一声长嘶，居然开始后退。戴瑞肯马上就明白阿呆为什么做出这种反应。因为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了几个人，正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或者说打量着阿呆。

“旅行者，能不能把这匹马卖给我呢？”一个穿着裘皮大衣的中年人凑上来说道。虽然他穿着这么豪华厚实的衣服，但是他的脸上清晰的铭刻下了饥饿的痕迹。“我愿意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价钱。”他贪婪的看着阿呆高大雄健的身躯，目光中那种深刻的饥饿和贪婪，让一向胆大包天的阿呆都吓得连连后退。

“不，这匹马不卖。”汤玛士回答。那个人左右看看，似乎在给其他人暗示。接着其他的几个人默契的向两边绕过来，形成一个半包围。戴瑞肯可以看到这些人的身上都佩戴着武器。

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一进城就遇到一场公开的抢劫……汤玛士有些悲哀的看着这些人。领头的那个穿着皮裘，其他的几个衣着则很普通。从言行气质上，汤玛士判断这些人是混混或者流氓之类——每个地方都有的那种人渣。

汤玛士做了个暗示，戴瑞肯和阿呆立刻向城门那边退了几步，藏到汤玛士的背后。特别是阿呆，要不是戴瑞肯抓着它的辔头，它有可能已经向城外跑了。

一整队人从拐角那边绕出来，朝这里走来。看到这么多人过来，流氓首领也不敢立刻动手。他们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后撤到较远的一个位置。但是目光始终没离开这两个陌生的旅行者。不过戴瑞肯却没再关心他们，而是把目光转到新出来这队人身上。

这队人全部穿着整齐的灰白色罩袍，把面貌藏在兜帽之下，看起来简直像一群白天活动的幽灵。他们保持着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朝汤玛士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他们中不止一个人在看着阿呆——船上的生活很无聊，阿呆无法活动，只能乱吃东西，结果让体型变肥了不少。

不过幸好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阿呆，而是城墙脚下的那几具尸体。他们用白色的裹尸布将尸体包起来，然后用两三个人扛一具尸体的方式，将尸体扛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有一个人离开了队伍，朝汤玛士和戴瑞肯走了过来。

“旅行者……”说话的人居然是个女的。她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很抱歉打搅你，但是我有

一个小小的提议……”她的目光在看着阿呆，让阿呆拼命的想后退，戴瑞肯几乎拉不住。“能否将你的马匹……”她的目光终于从阿呆身上转到汤玛士身上，然后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叫声。“汤玛士！”她一把抓住汤玛士的手。

“艾米！”汤玛士也认出了这个女子。听到这个名字，戴瑞肯也同样瞬间回想起过去的事情。那段时间，艾米使用神秘的力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女孩，骗着汤玛士和她一路旅行。但是实际上，这是艾沙斯特一个计谋。这个计谋差点害死了汤玛士。当然，这件事情最后总算圆满结束，靠着阿呆的活跃，事后他们还弄到了很大的一笔钱，终于彻底摆脱了之前贫穷的生活，直至今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