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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同意书有十几张，上面大段大段的文字，所书写的内容看起来触目惊心，李时看着郁衍接过笔，平静的上面签了字。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李时陪着郁衍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看着那个正在手术中的红灯发呆。医院走廊顶部惨白的灯光照下来，打在两人身上，在脚下生成几个交叠而模糊影子。李时转头看了眼郁衍的侧颜，对方应该是紧张的，尽管面上不显露。李时有心安慰郁衍，但他也知道，现在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又想抱抱郁衍，给对方一些依靠，但一想到今天李建军的话，李时终究还是没将手伸出去。虽然两个男生的拥抱，在外人眼里可能并没有什么。但李时还是畏惧了，他畏惧的不是别人异样的目光，他向来随心所欲，别人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可郁衍不同，他那样骄傲的人，不应该遭受本不该遭受的东西。在等待了漫长的两个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两人立刻站了起来，紧盯着对方，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好在，老天爷也没打算将两人逼到绝路，医生宣布了手术的成功。接下来老人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了再回家静养三四个月就可以了。李时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郁衍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但是这口气没有出完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三四个月外公离不了人，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找一个人照顾外公，亦或是两人其中一个留在家里。除了这个问题，外公的这次手术将两人的存款花去了七七八八，如果不想办法搞点钱，至多不过两个月，两人可能面临饭都吃不起的窘迫。李时只是思考了一分钟，便决定他留在家里，钱的话可以先找王明借点，之后等外公好点了，他也可以再去打工，随后李时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郁衍。郁衍还没等李时说完便拒绝了。“我说过你不用这样。”“那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李时反问。“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外公我也会自己照顾。”郁衍平静的回答，仿佛早就做好了打算。李时眉头一跳：“你照顾？怎么照顾？休学吗？”郁衍抿着唇没有回答，显然打的就是这个目的。两人还在病房里，外公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过来，李时焦躁的在原地徘徊了两步，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怒气说道。“艹，你是不是疯了？休学？你不怕外公知道了气晕过去吗？你应该知道他对你给予厚望，要是知道你因为他的缘故休学，你让老人家心里怎么想？”“只是不去学校，学习在哪里学都一样。”郁衍又说：“今年高考我会参加。”李时又问：“我呢？”“你继续上你的课。”李时看了郁衍一眼反问：“这就是你想好的解决办法？”不等郁衍回答，李时又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学习，去上大学，这有意义吗郁衍？”“且不说我本身就不是学习的料子，就说如果没出这档子事，我可以随你的愿，安安分分的学习半年，最后考一个烂大学，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怎样取舍很难吗？你这样无意义的坚持只会让我觉得，你只是单纯的不想欠我的人情。”面对李时的质问，郁衍沉默了一瞬，随后回道：“你想多了。”李时正想在和郁衍争辩，外公那边有了动静，像是要醒过来了，他看了眼郁衍，只能忍下了一肚子的话，丢下一句：“待会儿再说。”就这个问题，直到一周多后外公出院，两人也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这一周都是两人倒替着呆在医院，外公醒来后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家里又造成了麻烦，老人心情一直很不好，两人一直忙着照顾外公的身体和情绪，也没有时间讨论其他的事情。不过李时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在回到家的郁衍生了很大的气，当即冷着脸带着李时去了学校。李时事情做得很绝，他像是早就料到了郁衍会让他回去这种情况，所以基本没给自己留后路。他砸了校长办公室。郁衍带着李时回到学校的时候，校长室里一片狼藉还未收拾，那扇被李时用凳子砸烂的窗户还在往屋里灌着冷风，校长脸上的怒气还未消散，即便是看到郁衍这个他给予厚望的学生也一样。“简直无法无天！”校长气的脸皮都不停的抖动：“老师劝你上学是为了你好，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彼时，李时看着他面前郁衍的背影，听着一向吝啬于言语的郁衍对着校长说：“我可以替他做担保，请您再给他一次机会。”“郁衍，你也别说了，没报警已经是我念在他之前是个学生的份上，但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学生继续留在学校！”事情一锤定音，无可更改。李时跟着郁衍走出办公室，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李时能觉察出从郁衍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老实说，虽然他预想过郁衍会生气，但真到了这一刻李时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事情做了就做了，他也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的。从三楼下来这一路，郁衍都没有说话，李时决定率先打破沉默，他先一步跳下台阶，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仰头对还在几步之外的郁衍说。“行了，就这样吧，你去上课，我回去照顾外公。”郁衍没有回答李时的话，他站在台阶上，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没有了听到李时说退学时的那种愤怒，也没有了在校长办公室请求替李时做担保时的恳求。郁衍像是在刚刚走过着三层楼梯的时候，将难得外露出来的情绪包裹的到了内心深处，任谁都无法打探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包括李时。郁衍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台阶下的李时，他久久不语，目光难辨。李时被郁衍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的心里莫名的发慌，他扯出一个微笑：“看我做什么？”“李时。”郁衍轻声道。“怎么了？”“我很厌恶这种自以为是好意，尤其是你。”校内的下课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李时只捕捉到郁衍话中零星几个字眼，他茫然的与郁衍对视，等洋洋洒洒的铃声响完，李时才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没什么。”李时很想再追问对方，他直觉那句话很重要，但郁衍已经收回了视线，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道。“回去吧。”与平时无异的语气，李时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向前一步，想拉住的对方的手腕，余光却瞟见从教学楼里三三两两走出来的学生，李时的手在半路转了个圈，重新将手收回了口袋。随后他单手插兜，歪着头笑着对郁衍说：“那我回去了，晚上给你做炸酱面。”“好。”郁衍走了，李时目送着对方上了楼，他站在原地，回想着刚刚郁衍的对他的态度，虽然奇怪了些，但好歹没打算不理他。他知道郁衍肯定是生气的，但是，男朋友嘛，哄哄就行了，大不了他在床上吃吃亏，总归会和好的。李时如是想到。不过郁衍好像没有打算再提这件事，晚上回来的时候态度如往常一般，像是回到了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李时躺在床上，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至少郁衍也要跟他生生气。他在黑暗里转向郁衍的方向，伸手抱住对方。“做什么？”郁衍问。李时又往郁衍的方向凑了凑，随后翻身压了上去，郁衍被压的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唇就被李时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别生气了。”耳边是李时刻意放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息。郁衍没有说话，一颗带着毛刺的头埋进了他的脖颈间，扎扎的，郁衍听到李时有些发闷的声音：“郁衍，别跟我生气，真的，我现在最在乎的人就是你，所以，别跟我生气，更也别跟我生分。”颈间被李时的呼吸弄的一阵发痒，郁衍推了推李时，没推动，片刻后他回答道：“没有。”身上的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也不对，不是不让你生气，这事是我瞒着你做绝了，你该生气，但如果你心里窝着火的话，说出来，别憋着，哪怕我们吵一架，打一架，也比现在这样好。”“你也说了，事情已经被你做绝了，我生气有什么用。”郁衍的语气淡淡的，李时一时听不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从郁衍身上稍稍起身，继续道。“我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不，也不是不对，就是”李时本想说，他退学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关于这些话，前一段时间他都说过太多次了，现在在提起，两人估计又会有一番并没有结果的争吵。随后他泄气般说道：“算了，总之，事情已经这样了，以后你就专心学习，家里的事有我，剩下的一切等你高考完再说。”“嗯。”退学这件事情像是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了，除了外公问过几次李时怎么不去上课，被李时借口他要停课准备来年复读的理由糊弄了过去，一切都像是恢复到了从前。外公好像经过这次手术，精神气都弱了下来，不复以往的精明严厉，脑子也渐渐糊涂了起来，不然也不会被李时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糊弄过去。事情尘埃落定，李时在外公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去市场淘了一辆二手的轮椅，天气好的时候就推着外公下去遛弯，顺带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招工信息。是的，外公是要照顾的，钱也是要赚的。不过转了很久李时也没找到太合适的，反倒是郁衍，重新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得知这个事情的时，李时倒也没反对，毕竟眼下他们是真的很缺钱，总不能一直找王明借钱。且郁衍的家教一周三次，在李时这里也不算太耽误学习，他对郁衍有着盲目的自信，自信郁衍只要不休学，那想考什么大学都是可以的。人一旦忙碌了起来，时间也会跟着走的快了起来，转眼间便来到了四月初。春末夏初，李时身上的厚外套也换成了单薄的t恤，小区楼下，李时抬头看了眼头顶有些刺目的阳光，转头问坐在轮椅上的外公。“中午吃啥啊外公？”外公正在盯着周边玩闹的小孩子发呆，李时又问了一遍，老人回过神儿，反问道：“芸芸呢？”李时被问的愣住：“外公您说谁？”“芸芸还没回来吗？”接着外公像是想到什么般，自顾自的说：“也对，芸芸在外地工作，得过年才能回来了。”没头没尾的话，但李时还是一下子意识到，外公口中的芸芸应该是说的郁衍的母亲。他和郁衍在一起这么久，父母这个话题，郁衍从未提及过，李时也无意主动打探这种隐私，毕竟谁都不愿意被人揭露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