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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外卖都没这么精细。”他旁边的同事被饭香成功勾引,忍不住脚下一动,推着滑轮椅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他桌上看,笑眯眯地说:“又是普通朋友送的?”“你羡慕?”陆野从保温袋里掏出最后一瓶酸梅汤,说道:“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去找个普通朋友。”“看看,这就是男人。立场摇摆,意志不坚,轻易就被糖衣炮弹收买了。”同事啧啧两声,煞有其事地说:“早上还贞洁烈夫呢,被人一顿饭就拿下了,开始炫起来了。”但吐槽归吐槽,齐老师的“糖衣炮弹”对于吃惯了外卖和泡面的治安大队来说显然是个重磅鱼雷。饭香四溢间,别说同事,连早上刚训过陆野“不要把私人情感带进工作”的李志文都忍不住端着泡面“路过”了陆野的工位,眼神往里瞥了好几眼。“这么多?”李志文看着陆野桌面上那些大盒小碗,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问:“能吃完吗?”陆野是个很大方的人,平时烟和纸巾都随便往办公桌上丢,点个外卖也都是大家分,所以李志文问归问,说话间叉子已然伸了出去,精准无误地奔着可乐鸡翅而去。谁知陆野今天不知怎么转了性,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了饭盒,护食似地把可乐鸡翅拖回了自己手边。“能。”陆野笑眯眯地说:“谢谢师父。”李志文:“……”小气鬼儿!“可能说明我们有缘分吧。”陆野跟齐燕白约好晚上见面,但下班去了培训机构却扑了个空,被前台告知齐燕白已经提前下班了。“齐老师今天下午临时请了事假。”陆野平时来接陆明明都是在院外等,前台不认识他,于是只把他当做来咨询的学生家长,见缝插针地推销道:“请问您是来给孩子咨询课程的吗?其实齐老师现在的课表已经排满了,如果您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我们其他的老师。”“不,我不是家长。”陆野说:“我是齐老师的朋友。”齐燕白不像是会无故放人鸽子的人,所以陆野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不过我能问一下,齐老师去做什么了么?”“那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有急事。”前台说:“如果您实在有事想找齐老师,可以先在前台留言板这边留下联系方式,等齐老师明天上班,我再通知他联系你。”“那就不用了。”陆野礼貌地对前台人员道了谢,说道:“我自己联系他吧。”他说着退出培训中心,但也没走远,只是站在街边的角落里给齐燕白播了个电话。作为培训机构的老师,为了防止突发情况,齐燕白的电话从来都是畅通的,陆野的电话刚拨过去,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齐燕白接了起来。“野哥?”齐燕白的声音里带着点很明显的意外:“怎么了?”他语气里的意外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陆野自己也很纳闷,心说齐燕白应该不是记性这么差的人吧。“没事。”陆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培训机构的大门,问道:“你请假了?”“是啊,我”齐燕白说着愣了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问道:“你去我工作的地方了?”“实在抱歉,野哥。”还不等陆野回答,齐燕白就叹了口气,小声认错道:“我下午的时候有点急事,所以给你发微信说了我以为你看到了。”他声音里夹杂了一点很明显的歉意,陆野愣了愣,他短暂地移开手机,调到微信界面往下翻了翻,才发现下班前一个小时齐燕白确实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晚上有点急事,可能要跟陆野延后见面。只是那时候他忙着审人,一直没看手机。等后来他从审讯室出来,齐燕白的消息早被密密麻麻的工作消息压到了底下,看不见了。“是我没看见,不能怪你。”陆野松了口气,又问道:“对了,你有什么事这么急遇到麻烦了?”“没有。”齐燕白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说道:“一点私事,我自己能处理。”陆野是个相当独立的人,跟人交往时也大多直来直去,很少绕弯子。既然齐燕白说自己能解决,所以他也没有过多追问,只确定了他没有惹上麻烦就好。陆野原本打算晚上请齐燕白吃个晚饭,但既然他临时有事,陆野就只能暂时搁置这个计划,转头回家。他还没买房,就在离分局不远的小区租了房子,交通便利,上班也方便。新城区这边的集中住宅并不多,掰着手指算算也就五六处,陆野租的小区是前年刚交房的,里面的入住率不高,一入了夜就显得黑漆漆的。物业岗亭的保安天一擦黑就开始打瞌睡,安保工作几近于无,小区门口的多功能食品车多得几乎要排成个小夜市,俨然已经成了气候。陆野独自一个人住,平时懒得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门口随便买点什么对付一口。他像往常一样在烧烤车前面停下脚步,正想点单,却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齐燕白的嘱咐,于是脚步一挪,又往前走了个摊位。“一锅生滚粥。”陆野扫了下摊位车上的付款码,点单道:“要菠菜猪肝的。”摊位车没有堂食桌,一应餐点只能外带,陆野从摊主手里接过外带的砂锅,转头抄了个近路,从侧门回了小区。深秋天黑得早,小区里地灯还没开,只有几条主路上的路灯亮着。陆野穿过一条楼间的小路回家,离得老远就看见自己家楼下的路口停着一辆深蓝色的皮卡,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在楼前的台阶下,一半被楼前灯照亮,一半隐在夜色里。摞高的箱子旁边站着个年轻男人,他微微弯着腰,单手撑在行李上,正在轻轻喘着气。陆野眼睛微微一眯,觉得这人实在眼熟。陆野回来前,齐燕白已经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但他东西多,又只有一个人,工作效率实在堪忧,努力了半个小时,连一半都没搬上去。他平时运动量不大,独自一人搬家显得格外吃力,正靠着行李发愁,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齐老师?”齐燕白循声回头,只见陆野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他单手拎着保温袋和外卖,正意外地看着他。“野哥?”齐燕白显得很惊喜:“你怎么在这?”陆野没想到齐燕白会“先发制人”,闻言愣了一瞬,才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又偏头示意了下旁边的高楼,说道:“我住在这。”“好巧!”齐燕白眼前一亮,说道:“我今天刚好搬过来。”齐燕白说话的声音还有点不稳,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柔软的鬓发有些凌乱地黏在耳边,脚边堆着大大小小的零碎东西,台阶下还有十几个用油纸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画框,看着大包小包,确实是像搬家的样子。但他俩刚刚才取消了见面,结果转头就在自家楼下偶遇了,饶是陆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心说这也太巧了。或许是职业病作祟,陆野总是会对小概率情况多在意几分,他低头看了一眼齐燕白脚下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忍不住感慨道:“真巧,好像最近我们总是在偶遇。”“确实。”齐燕白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看向他,笑着说道:“可能说明我们有缘分吧。”“而且之前你不是说,双子公寓那边的治安不太好吗。”齐燕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我就想换个地方。正好中介今天说这边有个房子空出来了,价格位置都挺合适,我就定了。”陆野想起来了,这话他确实说过,也确实建议过齐燕白更换住处。新城区能租的小区不多,这处住宅年限新,位置也不错,性价比在同期房租里算是实惠的,齐燕白能租到这里,好像也不是什么多意外的事。陆野轻轻松了口气,心说不过小区里二十多栋楼,齐燕白能不偏不倚地租到他同楼,确实也是一种缘分。“你别说,还真有可能。”陆野语气轻松了许多,闲聊似地随口问道:“你自己一个人搬?”“嗯。”齐燕白点了点头,说:“搬家公司说我预约得太晚了,他们下班后不提供上楼服务。”“几楼?”陆野问。“九楼。”齐燕白说。“那真是巧了。”陆野扑哧一乐,伸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塞给齐燕白,打趣道:“中午吃的饭,这不就得还上了吗。”齐燕白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捧着温热的砂锅粥,茫然地看着他。“我也住九楼。”陆野说:“这楼型一梯两户,不出意外,我应该住你对门。”“不是要请我吃晚饭吗?”当初陆野被乌龙警情误导时,曾经近距离观察过齐燕白的家。那时候齐燕白的家简单得就像个样板间,除了出租屋必要的家具和画架之外几乎没什么过多的私人物品,陆野当时还以为齐燕白是个极简主义者,结果现在看来,他那时候纯粹是没找到发挥空间。短短两三个月过去,齐老师的随身行李已经多到了让陆野都咂舌的地步。大到咖啡机微波炉,小到锅碗瓢盆,好像齐燕白已经摇身一变,从“极简主义者”落入了“消费主义”的邪恶陷阱。或许是陆野的目光在包装箱上停留的时间有点久,齐燕白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开口问道:“我是不是买得有点太多了?”“嗯?”陆野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用眼神估量了一下今晚的工作量,非常可观地评价道:“还行,没什么特别沉的。”就是数量多了点,陆野想。齐老师工作能力不错,生活经验上却有点一根筋,凭他一个人的工作效率,这些东西八成得搬到半夜去。陆野一边这么想,一边半跪下来拨动了一下几个小箱子,然后冲着齐燕白伸出了手。“有胶带吗?”陆野问。“有。”齐燕白说:“怎么了?”“打个包好拿一点。”陆野说:“不然一样一样搬得搬到哪辈子去。”齐燕白似乎终于明白陆野的意思了,他闻言抿了抿唇,捂住口袋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这些东西太沉了,你伤还没好呢,我自己慢慢搬就行了。”“这有什么沉的。”陆野扑哧一乐,就这半跪的姿势扬起头看着齐燕白,笑着道:“而且我晚上本来想请你吃饭的,既然你错过了,那我就只能出力抵债了。”陆野说着,见齐燕白还是有些犹豫,于是又补充道:“我单手拎,这样行了吧?”陆野总觉得,齐燕白有时候简直就像个操心的小媳妇儿,管这管那,比他自己都在乎他的身体状况,甚至颇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但陆野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齐燕白在意他,担心他,陆野自己也能感受得到。他并不讨厌这种些微过线的关心,所以也愿意被他管束一二。得到了他的保证,齐燕白方才放下心来,从口袋里掏了掏,找到了一卷搬家用的宽胶带递给陆野。陆野从少年时期就自己过,小时候住校,长大搬家,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搞定,生活经验不知道比齐燕白多出了几个档次,几乎只是挨个拨弄了几下箱子,就挑出了其中能“合并”的部分。他撕开胶带,挨个按了按齐燕白那些包装好的画框,确定胶带粘纸不会伤到画作本身,然后直接打横用胶带把十来个画框摞着捆在了一起。齐燕白十分有眼力劲儿,就乖乖蹲在他旁边,像个贤惠持家的小媳妇儿似的,一边关注着陆野受伤的手腕,一边给他扶着画框,间或递点胶带剪刀。他相当贴心,几乎只要陆野的动作一停顿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陆野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么舒心的活儿,到最后甚至觉得有点享受。有了陆野的帮助,齐燕白的搬家进程终于有了明显进展。那些大箱子小箱子不断减少,最终都被一股脑塞进电梯带上了九楼。九楼的另一家果然已经撕掉了“待租”的条子,现在房门大敞四开,屋里屋外的门口还堆着几个齐燕白自己搬上来的小型家电。陆野也不知道该说齐燕白没有防范心还是该夸他安全意识强他房门大敞,钥匙还挂在门上,像是一点都不担心路过的邻居会起歹心,但又偏偏在入住第一天就装了个锃新的监控,黑洞洞的摄像头被挂在门上,无声无息地正视着前方,因为还没插电的原因,颜色深得有些暗沉。“你也心太大了。”陆野一看这场景就职业病作祟,忍不住提醒道:“下楼房门也不关,万一对门住得不是我,人家上来随手搬走你几件都不知道。”“而且摄像头装了也要记得调试。”陆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跨过障碍走到门前,伸手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笑着说:“你这个角度能照到什么?也就能照到我家房门。”他身高腿长,一抬手就能碰到监控后细长的黑色电线。黑沉沉的摄像头在他手下轻巧地转了个方向,顺从地低垂下来,像是在对他俯首称臣。“没关系。”齐燕白静静地看着陆野动作,见状轻轻笑了笑,说道:“还没插电呢,等投入使用后就能用app随时调整角度了。”“那还好。”陆野随手撕下摄像头上的覆膜,将其揉成一团丢进了自己门口的垃圾桶里,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一个人住,有防范心是好事。”“可惜我提前不知道野哥你也住这。”齐燕白笑着说:“不然说不定可以省下这五百块钱。”“那怪谁。”陆野闻言一乐,故意逗他道:“谁让你提前不跟我说一声。”“也对。”齐燕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走上来捧起门外的咖啡机包装箱,在跟陆野擦肩而过时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以后什么事我都会先跟你说一声的。”他声音很轻,像是在顺着陆野的话跟他开玩笑,但陆野心念一动,却总觉得齐燕白这句话里藏着几分认真。之前在医院出现过的那种微妙感再一次从陆野心里冒出来,他隐约觉得齐燕白对他似乎有点过分在意,但齐燕白本身就是个老好人,态度又那么平淡且理所当然,结果搞得陆野自己也有点自我怀疑,不知道那种隐约的微妙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陆野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暂时想不明白的事儿就不想了,他轻轻晃了晃脑袋,把那种萦绕不去的感觉从脑子里挥出去,然后弯下腰,帮着齐燕白把外面的几个箱子挨个拎进屋里。齐燕白租的屋子是精装修,家电家具一应俱全,哪怕是刚搬进来也不显得局促。陆野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确定房间内没什么缺的东西,可以正常住人后,就扶着门框冲齐燕白点了点头,准备告辞。“你刚搬来,估计忙,我就不多打扰了。”陆野说:“你收拾收拾,如果有什么缺的,随时去对面敲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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