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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第2页）

方询顺势坐下去，嘴里还依旧喋喋不休：“徐海川属楼阁老一党，唯他老人家马首是瞻，一心献殷勤，没事就做他们天朝上国，无人能及的春秋大梦，出了事就推卸责任，找替罪羊顶包，依我看，干脆抓住把柄拉他下马。”

“物极必反，兔子逼急了尚且要咬人，何况这只老狐狸。”

“提起户这个字我就来气。”张宴如多饮了几杯酒，血气上涌，一张脸都是红扑扑的，越说越气愤：“登州上次大旱遭受重创，靠向泸州借粮才勉强缓过劲来，欠下的债不论是还粮还是还钱都吃紧的很，官府无能，便要压榨百姓，百姓不堪压迫，都上山做了土匪。登州户部主事上书，说要将这些土匪收编军队。”

“收编军队!”陈宴如借着酒劲越发愤懑“拿什么养！前些年收了几万只会吃饭，纪律散漫的流民还不够，现在又要整些土匪充进军队吗，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丘太傅一边听他们七嘴八舌的抱怨，一边不住的喝茶，老太傅一生别无所好，唯有爱一个茶字，杯不离手茶不离口，崔颂是他一手教大的得意门生，一老一少坐在一起，一个喝茶一个添茶，即为祥和。

饮罢三盅，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我以为，改变当下的局势，还要靠范大人帮扶。”

“此话怎讲？”范正辞一直未开口，但素来敬重这位重量级元老，立刻出声答应到：“丘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范某虽才疏学浅，人微言轻，但为国分忧，半点不敢退缩。”

“尧都目前局势已定，想要扭转，方得从新进的势力入手。”丘太傅笑道：“眼下不就有新鲜血液即将涌入了吗。”

“科举所取皆为天子门生，殿试中进士被称为甲榜，这些人会被授予重要官职，升迁也快，往往一发榜，这些人就成了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心智不坚定的往往被富贵迷了双眼，但在上任之前，都要派往翰林院学习半年以上。”咳咳咳，丘阁老今年已七十高龄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会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师”崔颂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

“无妨，无妨，老了，老了。”丘太傅撑着崔颂的手坐直身体，继续对范正辞说“老朽精力大不如从前了，但从前也像你们这些小伙子一样，胸中揣着鸿鹄之志，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帮扶先帝安邦定国。如今，廉颇老矣。”

“新人自有新气象，这些老人久病难医，可这些进来的，或许还有一股正气，能不能在翰林院走上正轨，就靠正辞你多加引导了。

几人正慷慨激昂大展宏图之时，突然听见隔壁房间喧嚣不已，嬉笑怒骂不绝于耳，四美楼的隔间隔音都极好，不扯着嗓子嚷，是不会有如此效果的。

崔颂入席只抿了几口酒，还没什么醉意，仔细分辨出了两声颇为熟悉的声音，几个人都听出戚澜的声音，不好多说低头喝茶。

崔颂面无表情的僵坐了一会儿，上一个这么爱给人添麻烦的还是小时候的崇光帝，自己不做太子伴读后，很久没这种需要自己操心的人了，他起身拱了拱手：“失陪一下，转身出去了。”

崔颂在喧嚣的屋门口站定，惊蛰推开了门。

其实要说戚澜有多拿崔颂的几句话生气，还真不至于，她确实脾气不太好，不会看人眼色，直来直去专捡让人不痛快的说，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崔颂说一句话就当回事一样记恨上了。

她出现在崔颂身边闹腾，也不是专程来给他找茬的，实在是流年不利恰好碰上了。

戚澜四仰八叉的坐着，坐姿实在算不上体面，她笑的张扬，向周围围了一群吊儿郎当的世家子弟举杯，“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崔颂站在门口接上了下半句，语气依旧淡漠平静，甚至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在坐的人虽喝的迷糊，却也还认的丞相，见崔颂来了都噤了声，面面相觑着不知他是来寻麻烦还是来干嘛。

“哼哼”戚澜迷迷糊糊的回头。喝的多了视线不那么清晰，只是恍惚间看到一人背光而立，遮住了天上月，衣袍在月光下泛着浅浅的蓝，笑嘻嘻的转头对月白说，“月白你看那人穿的月白色袍子呢。”

月白脸色都变了，规规矩矩的欠身行礼：“崔大人。”

“嗯。”崔颂仍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

“嗯？”戚澜眯了眯眼，勉强看清来人，酒醒了一点，把架在椅子上的腿放下端正了下坐姿，干咳了一声。

崔颂也不知说她什么好，也不好在众人面前给这位小祖宗难堪，原地杵了半天，也只生硬的抛出两个字“回家”

他站在一屋烛火灯光中，和满室杂乱格格不入。

在座的都是武夫，行为举止与雅正端方半点不沾边。席上坐了一晚上，个个衣服揉的皱巴巴，东倒西歪的坐着，瓜子皮橘子扔的满地都是，茶汤菜汤撒了一桌，油腻的肉味夹杂的呛人的酒味直往人鼻子里冲，崔颂忍着嫌恶站在门口等人。

月白急忙去搀自家小姐“总督，崔大人都亲自来接了，咱们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