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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梦（第2页）

“小妾可是中原人，他也不忌讳？”郑百工也觉得难以置信。

“岂止。”戚澜嚼碎嘴里苦涩的茶叶，说:“甚至还不清白，是个烟花柳巷的，从什么楼里逃到北方，北狄王在边境掠袭打草谷时给抢走了，没多久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北狄王还以为自己宝刀未老呢，乐的够呛，依我看是不是他的都两说。”

她把剩下的茶水浇在手边一樽雕好的脊兽上，轻描淡写的弹走了挂在脊兽鼻尖的茶叶叶儿，继续说:“到底是从前地位低贱，又没什么城府，眼里还是之前在花楼里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一朝飞上枝头飘的没边儿，整天打扮的像只孔雀在北狄王正室眼前花枝招展。”

图雅的爹是北狄最大的一个部落的首领，手底下还管着几个零散的小族群，那中原女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和北狄王几个属下拉拉扯扯，拉扯到后来竟然想造反把人家原配和儿子给杀了。”

戚澜说北狄王的小妾是个来路不明的风尘女子，这话不假，北狄王的手下把她押进王帐的时候，她哆哆嗦嗦，名字身事一概不知，只说在卖唱的楼里有个艺名叫芍药，北狄人没听过芍药，只知道是花名，就顺译过去改成了北狄的名字，其其格。

她深知自己只有抱紧北狄王的大腿或许才有一线生机，不然就会像其他被掳走的女人一样落得被玩弄致死的命运。

想起了老本行使劲浑身解数勾引北狄王。

花楼里的姑娘养的好，她又是南方人，细白的胳膊藕节似的，水嫩的皮肉在北方的劲风里吹弹可破，眼里盛着秋波瑟缩着一个劲儿的看北狄王。

北狄王看惯了草原上的女人双颊上的两朵红云，打草谷掳来的女人也多数干惯了农活，胳膊腿上都是肌肉。

北狄王留下了她，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他对图雅的冷待招致了部族长老的不满，他们视这个中原女人为不祥之物，要求北狄王将其处死。

“北狄王不听劝阻我行我素，甚至为了她大开杀戒，反对声最大的族长的部落被大肆屠杀。”戚澜的声音冷硬起来，她平生最恨任意杀戮。

“北狄王的纵容让琪琪格愈发放肆，吃穿用度的规格皆超过了正妻，然而不管她怎么卖力的吹枕边风，北狄王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立她的儿子为继承人。”故事太长戚澜说的有点不耐烦，加快了语素。“终于，她勾结了北狄王的部下反了，北狄王惊怒之下吐血倒地，人就那样废了，沦为了琪琪格手里的俘虏。”

“谁知道人家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本由不得他摆布。”郑百工接了一句。

“没全对。”

“有能耐的不止是她儿子，图雅两儿一女，大的那个死在战场上，次女叫阿里雅，比一般的男孩子还要强劲有力，我不知道其中缘故，只知道她领着一队人杀出了王帐的包围圈，后来，北狄就分成了两部分。”

戚澜快刀斩乱麻的结束了讲述，泼尽了杯里的残茶，说:“还是来点水吧。”

“暨北不安定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现在突然要开山。”郑百工让一连串陌生又繁琐的名字整的不明所以，又绕回了起点。

“没说完呢。”戚澜说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出来:“是好多年了，要不是那座破山，早就没北狄什么事了。”

“暨北的守备军一共有十多万人。”戚澜伸手比了个数：“我们那地方荒凉，长不出什么粮食，屯田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十万人的肚子，就全靠尧都调配的军粮，尧都拿不出来，就得周围几个州联合帮衬着，我们对外是铁骨铮铮，对内求爷爷告奶奶快活成孙子了。”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会顺顺当当的给粮，军粮从尧都到暨北，走直线本来半月就到，绕开孤鹜山走偏路，就要多花上一倍的时间，平时还好，勒紧裤腰走些私路，总能撑过去，可要是两军交战，前面打的热火朝天，不可开交，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不是援军不到位，就是粮草困在了山里。”

郑百工文化不高，但不傻，他听明白了。

戚澜本不想多言，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这些倒也罢了，我们拿血肉给他们筑墙，他们拿我们当外人，这山横在中间利害参半，我们平时越不过孤鹜山反他，可尧都一旦有难，我们一样也无法支援。”

郑百工在戚澜低沉的语调里听出了一点隐晦的暗示：“你是说……”

“图至于未萌，虚之于未有。”戚澜打断他的话，没让他说出口。

“说的好听是暨北兵马大元帅，可在有些人眼里，我们算个什么东西。”

戚澜面上带笑，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他们叫我爹一声大帅，是不认我们的，可我叫你一声师傅，是真心实意认了你，我已经把话说道了这份上，让人听见就是谋逆犯上的大罪，我的底细已经抖了个干净，您今天若是不允，我就只能……”

戚澜笑意里藏了深不见底的黑，合掌拍了一声，院外应声响起一片利剑出鞘的声音。

郑百工：“先礼后兵？”

戚澜彬彬有礼的躬身：“岂敢岂敢，师傅今夜就动身吧，咱们见不得光，避着点人。”

郑百工不疾不徐，说：“你说你给我交了底，我一把年纪也不能占你个娃娃的便宜，我也给你交个底。”

说罢微微扯起了衣袍下摆，漏出了腰侧的一朵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