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子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十七章（第2页）

“宗毕才四岁，正直壮年就死在一个女人手上，我不让她补偿些什么，难解心头之恨。”每每想到此处，纪宁心中翻涌着不快，含刀的眼风疾驰过王婵衣。

她正偷看他，就遭这一眼，属实被吓得不清。

过了层层宫阙，马从偏门入殿，可见繁复的雕花仿汉宫灯已然亮起，院内有小桥流水假山几座，还有一批批不断忙碌的女使，都身着白色衣衫和‘花鞋’。

戍守门庭的将领见五殿下归来，喜上眉梢，单膝跪地，正声道：“臣恭迎五殿下，好在汴京一战有惊无险。”

纪宁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嘴角带分冷淡笑意，“我并未参战，若是他日父皇责备，我进宫讨罚便是。”

将领疑惑望去，瞧见五殿下身旁多了位囚犯似的女人，想发问，但喉间却无言。

“中护军已经杀戮十万人有余，我何必再去。”

“殿下所言极是，臣告退。”

仗剧挥挥手，命令：“关闭宫门。”

王婵衣在马背上如坐针毡，指尖紧扣马鬃，冷汗浸湿内衫，就此强忍着所有不适，跟随纪宁回寝殿。始料未及，居于荒野啖肉饮血，又在马背上驰骋的，是当今五殿下。环室内燃香，桌椅之上无尘，除却随处可见金人最敬仰的图腾，其余同汉人无甚差别。

纪宁打发走仗剧，一手把门关紧，转身对她道：“怎么赔。”

她眼中是惶恐，像根立柱呆在地心，十指交扣在一处。

他进几步，她就退几步，直至她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纪宁方才顿步。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会被抓入地牢，我们所铸地牢，在十八层以下，无光，无风，其中犯人生不如死。”

她看他的眼睛，其中的怒火似是又复燃起来，充满审视的意味，逼问自己回答。

“你打算怎么赔。”他继续追问。

身无分文手无寸铁，他乡异国无依无靠，这是无解之局，“我想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尤其是找到王家的人，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意丢下我，置我于死地不顾。”

王婵衣眼神躲闪，没多看纪宁一眼，眼中的泪晶莹着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垂首解开衣袋的鸳鸯结，显现内里的淡青色抱腹，轻手轻脚的褪去初秋略厚实的褙子。

咂摸过味来，才发现自己贪生怕死，为了命可以活成不知廉耻的女人。抛弃尊严、骨气，披拂羞辱，被钉在耻辱柱上，不甘，悔恨同时汇集，交织着冲刷心底。

纪宁惊讶的看她，脚底如被泥浆灌注，无法动弹半分。这是将近二十年来，头回有人敢大逆不道的在殿内脱衣。

她不同于金人，含蓄中带妩媚，风姿绰约，玲珑有致，身姿体态之曲线被抱腹勾勒得极为清晰，乌峰隐约，柔荑纤细，只是消瘦的腕骨鲜明。

“别脱了。”他回过神来，呵斥她停下。

“你可以做苦力挣钱，培养一技之长，自轻自贱的女人，不配活在大金。”纪宁余光扫了她一眼，从柜中随手拿着件他的衣衫，扔在王婵衣胸膛前，“穿，我不想再看见你穿现在的衣服。”

他只是看见就莫名烦躁，心乱如麻。早听闻朝中贪官去乐坊狎妓携伶，竟然是这种异样之感，就像素日清淡，今晚忽然进了油腻荤腥，让他隐隐不安。

王婵衣如蒙大赦，抱着男子宽大衣衫席地而坐，蜷缩在墙角，“多谢五殿下恩庇，我会纺织，会女红，殿下不嫌弃，我可以拾起老本行，织布卖钱，为宗毕赎罪。”

纪宁心中的不安开始消散，眉眼恢复笑意，“宗毕无价，你就给我一直纺织，什么时候我找到和宗毕相仿的马，你就可以回家。”

她点头如捣蒜。

他走到几案前盘膝而坐，打开竹简复习汉文。

王婵衣抱着衣服挪动，尽量将身体隐在纱帘后，可惜帘布卷起，只能遮掩一半身体。时过境迁，她在心中发誓，再也不以色侍人。

房内寂静，他在灯盏下习汉简，有时执笔而书，眼前的字竟然变得陌生，只能听见衣衫褪去时相互摩擦之音，笔尖停顿，余光中模糊可见一双腿，修长纤细，玉锥般白皙笔直。

等再回神，发现汉简上已然沾染墨迹，糊了几个汉文。心底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不安，又如同洪水翻涌而来。

他勉强笑道：“我常说，唐开之时，祸乱始于妖后，成于宦竖，终于藩镇属实可笑，而实在明皇，你们汉族男人，总习惯推卸责任，曲媚本朝，妄饰主阙。”

她想，如果他不是金人，或不是金朝太子，他们应该是朋友。

坐着思忖片刻，她不敢再拖，快手快脚换好衣裳，走到几案前，“我看你帽子上有绸缎束缚，不妨今日我试着给殿下修修其上花纹。”

纪宁单手遮掩着被墨迹污染的汉简，上下打量，宽大衣衫在她身上像麻袋，袖口处看不见手，衣摆尾部瞧不见双足，“做一百个，我要样式不同，做好了我挑。”

“可有赏钱？”

“没有，但能保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