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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七里路,汀厝找了个地方让马儿吃草,带着江浸月步行。
秋风吹拂在面庞,可比呆在四方车厢里舒服多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汀厝去买糖水,江浸月在一旁等着。
两户农家妇人正在门口唠家常,看到水灵灵的江浸月稀罕得很,给她塞了两把花生米,“囡囡过来玩?这大眼睛真好看。”
江浸月尝了两颗花生,甜丝丝的,弯着眼睛道谢,“谢谢姨姨,花生很好吃。”
两位农家妇被这年轻的称呼逗笑了,汀厝正好端着碗过来,妇人们也给他塞了两把花生,“小伙子也生的俊俏,来尝尝新收的花生。”
“小伙子”汀厝转性了,一把年纪没有仗着一张脸喊人家“姨姨”,客客气气收下白白胖胖的花生,对人说:“多谢大姐。”
妇人热情好客,给汀厝搬来一张凳子,左右无事,汀厝又叫小二端加两碗茶水,四个人坐在门口聊天。
汀厝这嘴皮子溜得江浸月心服口服,没一会儿就给人哄得高高兴兴的,他就开始不着痕迹地打探。
老妇人到底年轻,没留神就被牵着话往外说。
江浸月不明白话题怎么就到了单老爷身上,默默在一旁嗑葵花子。
她们说单老爷十几岁时孤身勇闯烟州,觉得这片穷山恶水麻雀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了凤凰,但依旧大有可为。
被前任单家当家人相中,成了单家的上门女婿,敢创敢想敢为人先,心善有城府,果决有胆识,带领大家伙更上一层楼,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人一个。
江浸月一边感叹单老爷的不菲功绩,一边默默观察汀厝的神情,总觉得他虚心请教中透着点桀骜不驯,惊叹中掺着点理所应当。
汀厝有许多秘密,江浸月都知道其中几个。
他从来没有刻意隐瞒,毕竟处处都是破绽。
况且,江浸月小时候他长这个样子,长大后他还是这个样子,偶尔需要应付外人换一张皮,在几乎所有时候,汀厝都用原本的样子和她相处。
时间匆匆不止,永远在赶路,把需要时时刻刻抱在怀里的小孩儿赶到能走会跑,再赶到渐渐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如果时间它再残忍一点,会把和这个孩子有关联的一切切断,却只留他自己。
江浸月曾问汀厝他究竟有几岁,汀厝说他记不清了,沉默许久之后,说依稀记得死的时候是十九岁。
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说其实死没死他也不太知道。
然后他很清楚地记得,江浸月在那之后说:“没关系,江浸月会长大,等到她十九岁,她来当姐姐,换她来照顾你。”
江浸月之后又问,“所以汀厝,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汀厝只是笑着看着她,并不言语。
江浸月得到了和以往一样的回应,也抿着嘴笑笑,转身做别的事去了。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汀厝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很清楚自己记忆存在缺失,而记忆缺失的原因,很可能就是他有着长长久久生命的原因所在。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结束这漫无尽头的生命,就要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找回记忆的线索,一是他醒来后躺着的木舟,二是浮在长街上空,只有他能看到并进入的祈愿楼。
在他第九次“死”去又醒来后,汀厝走进了长街中央的祈愿楼。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者说线索太过显眼,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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