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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青对赶车大感兴趣,赵卓便手把手教他驾驭马车,告诉他怎样拉缰绳才算不紧不松,怎样挥鞭才能既响亮地催马前行又不致打得马儿太痛,怎样避开地上凸起的石头和低洼的大坑。梁小青悟性不错,不过半天便能在赵卓的指导下将马车赶得像模像样,他对这个无聊旅途中的大玩具兴味不减,一连三日都是驾车走在最前面。
天色乌蒙蒙的,风从山中吹出阵阵阴冷的湿意,眼看着乌云越堆越浓,很快便要下雨了。山里的道路越来越是崎岖,马车走得歪歪扭扭,速度也是愈行愈慢。
梁小青抬头望望天,脸上颇有些懊丧,口中嘟囔着:“要下雨了,看来今天是走不出这金顶山了,待会儿乌漆麻黑的又是下雨,咱们在哪里过夜好呢。”
每回野外过夜,赵卓都不跟梁家兄弟挤在一辆马车里,他自己会在树上搭一个小吊床休息。可能是长身体,这阵子梁小军睡觉着实不老实,夜里会说梦话、磨牙,还会突然翻身将腿搭在旁边人的身上,每回都将梁小青从梦中惊醒,气得他咬牙切齿,抬脚便往弟弟屁股上招呼两下。今晚若是下雨了,赵卓就得与他们兄弟俩挤在在一辆马车上过夜,在梁小青看来这就如同上刑一般难熬。不过赵卓不这么想,除了小时候他跑到大哥的床上与大哥大嫂一起挤着睡之外,再未与别人睡在一间屋子过,今晚就算找一处山洞、一处崖隙,他也要自己睡的。
梁小青懊丧地挥动马鞭催马前行,他的注意力全在这凹凸不平的山路上,全然没有注意山间树林后露出的几双眼睛。
“大伙留点神,林子里有踩盘子的。”扮着男装赶着第二辆车的程柏蘅出声示警。
身后马车里坐着的赵宁儿掀开车帘探出头,笑嘻嘻地四下张望:“阿蘅,踩盘子的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梁小青也从前面马车上跳下来坐在程柏蘅的车辕上,好奇地问:“蘅姐姐,赵大哥说踩盘子的是山匪,山匪什么样?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程柏蘅笑:“你们别着急,很快就见着了。”
果然,马车继续行驶不到二里山路后,便拐进山中一处天然巨石关隘,十几个手持大刀和长枪的汉子就站在道路前方。梁小青勒马停车,后面的两辆车也缓缓停下。程柏蘅跳下车向后面看去,隐隐看见巨石后面也有七八条人影围拢了过来。驾着最后一辆车的郑辰琮向她微微点头,意思是说后面的都交给他即可。
赵卓掀开车帘跳下车来,双手报拳向前面的壮汉们道:“请教尊驾的万儿。我与家人要去投亲路经贵宝地,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让我们借个道。”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癞痢头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道:“躺树顶,睡山洼,一无姓来二无家。不要绸,不要纱,车上的银钱帮你花。小兄弟,你们出门带着三辆马车,看来是有些家底的。爷爷们也不要你们的小命,快把车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孝敬爷爷们,咱们便放你们过去。”
赵卓微微一笑道:“你们要什么呢?我们车上除了铺盖卷,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
那癞痢头又是“嘿嘿”两声,将手中的大刀片子在手掌上拍了两下,道:“那就留下这些马和车,你们滚蛋。”
赵卓眉毛一扬,问道:“既然你们不敢报出万儿来,我们也不好把马和车留给你们。万一前头再遇上劫道的,我们没什么值钱的物事,可怎么过关?”
那癞痢头转头瞧了瞧队伍中那名文士模样的汉子,见他微微点头后,便道:“不妨告诉你,我们总瓢把头是神龙寨虎头万儿,在这大金顶子山方圆几十里是独一份的。只要你们把该留下的留下,我给你一道‘王’字旗,保管你们一直到南阳府不会碰上别家的并肩子。”
赵卓抬头看看天色,乌云压顶已是更暗更沉,并不再理睬那个癞痢头,转而问那文士模样的山匪:“王大当家的,敢问咱们神龙寨有多少兄弟、多少房子?”
王大当家的四十上下的模样,长眉细眼,穿着破旧的衫袄,留着很是精神的八字胡,与其说是一个山匪,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教书先生。听到赵卓这么问,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反问道:“小兄弟难道是想到咱们寨里做客不成?”
赵卓咧开嘴憨笑:“你看这天都快黑了,马上还要下雨,今晚我们本来是可以在马车上歇着的,可你要劫我们的马车,我们几个只得去你们神龙寨住上一宿了。”
王大当家的心下狐疑,忍不住开始重新猜度赵卓几人的身份。癞痢头却止不住嘴角抽动几下,走上前喝道:“小子,以往住到我们寨里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可都是些肉票。也成,你们派一个回去送信,剩下的一、二、三、四……”他一数着人数一边上前几步掀开第二辆车的布帘探头往里面看去,只听得他“哎呀”一声,斜飞了五六尺仰面摔在路边枯草丛中。
王大当家的向身边人示意,便有两个壮汉过去搀起癞痢头。好在那丛枯草很厚实,下面还铺着一层刚长出来的嫩芽,癞痢头摔得并不重,他面容扭曲,左手捂着麻木的半边脸,骂道:“他娘的,车里一个娘们踢我……”原本癞痢头说话口齿很是清楚,现下却如同大舌头一般,他自己也觉察到了不对,舌头在口中搜寻两下一口血水吐到自己掌心,定睛看去却是两颗大牙。癞痢头恼怒异常,跳着脚大叫:“老子的牙!”抄起掉落在地上的大刀便往第二辆马车上砍去。
赵卓退后一步从梁小青手中拿过长长的马鞭,问道:“小青,梅花剑的招式都还记着吗?”说话间,扬手“啪”的一声甩出一个鞭花。
话音未落,癞痢头手中的大刀片子已随着赵卓抽回来的马鞭落到眼前,小青伸手接过大刀答:“记得,天天都要练几十遍呢。”提起大刀以执剑式换挽了个剑花,“有些沉了,不趁手,凑合用吧。”
癞痢头奔到马车前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他还没弄清楚自己手中的大刀怎么飞走了,又见赵卓二人旁若无人地谈论他的兵器,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怒嚷道:“兄弟们,点子扎手,咱们一起上!”旁边十余个的山匪也呼喝着亮出兵器纷纷向赵卓冲了上来。
赵卓甩动赶马鞭,牛皮编制的鞭绳如同灵蛇一般缠住当前两个的脚踝,柳条拧成的鞭杆韧性十足,手腕一抖之间,那两个山匪已经大叫着跌了个狗跟泥,梁小青赞道:“好鞭法!”从车辕上跳下来,手中大刀使出梅花剑法中的一招“仙人指路”,刀尖刺向身前一个山匪的手腕。
未待赵卓撤回马鞭,突听破风声从斜里传来,竟是那个王大当家的挺枪疾刺来,他也不回头看,手中鞭杆点地一个“鹞子翻身”,身子便从空中急转而过,左踢在一个正举双股叉刺向梁小青的山匪肋下,那山匪倒在地上闷哼一声竟然痛晕了过去。赵卓双脚落地,王大当家的枪尖也衔尾相随般紧跟着刺来,赵卓撤步斜退两步,抡起鞭杆砸在枪杆上,鞭绳也顺势缠上枪杆,他发力一扯将枪尖引向举刀砍来的一名山匪。眼见得要刺向自己人,王大当家的心下大惊,知是碰上了硬茬,忙凝神站好拒马步,紧攥长枪一拨、一抽、一绞、一劈,长枪挣脱了马鞭的束缚又朝赵卓当头劈来,赵卓未料长枪能从马鞭中逃出,提起鞭杆格挡住这一劈。
梁小青那边刺伤了一个山匪的手腕,又与另一个持狼牙棒的山匪战在一起。他这是与初次与人真刀真枪地对战,虽然占了剑法精妙的好处取得了小胜,但终究没什么经验,心跳得着实厉害,手心也开始微微冒汗,便用双手握着刀柄,但是这样熟悉的剑法便不能施展开来。对方是个成年壮汉力量比他要大得多,一寸长一寸强,逼得梁小青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刚才赵卓还会抽空从旁边给他化解遇到的危机,但这会儿那个王大当家的使出浑身解术,长枪舞得呼呼生风将赵卓缠得腾不出手来为梁小青解围。眼看对面嗷嗷直叫的山匪举棒当头劈来,梁小青忙横刀格挡,对面的汉子孔武有力,而梁小青却只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虽然身子已经开始抽条,但毕竟还是身单力薄,兵器交接之下登时虎口震裂,胳膊麻得握不住刀,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眼见得满是尖刺的狼牙棒再次从天而降,梁小青心中暗叫:“哎呀,小命不保!”闭紧双目双臂抱住脑袋只待狼牙棒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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