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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其二（第1页）

不为什么，明明那么痛苦，可师青玄还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都没忘。

师无渡尚且温热的血浓稠的贴在他的脸上，贺玄提着他哥的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彼时师青玄并不敢看、或许也是在等他来自正义地审判。总之，他一点也不敢看、也不知道该往哪看，双眼是紧紧阖着。

那天贺玄的手和今天摁在他肩上的手，是一般凉。

师青玄真希望他是来杀了自己，但是没有，就如他说的那样，想死？他想得美。

贺玄没有如他所愿地、像他哥一样地掐住他的脖颈，他只是用他低温的手轻轻地托着师青玄的下巴，继而强迫他、不可抗拒地抬起他的脸。

师青玄没等来属于他的审判，于是又慌乱地睁眼。

只见他跟前的贺玄肤色惨白如纸，因为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可现在他脸上却笑得灿烂、笑得志得意满。他注视着师青玄的脸，将拇指轻轻贴在师青玄的脸颊上，紧接着突然发力地摁着他的脸，把他的脸颊摁到变形，随后用指腹划出一道血痕来。

指腹如何能划出血痕？

原来他用的血，正是师无渡喷溅在他身上、脸上的。

师青玄吃痛，眼里蓄着的泪便一片片地掉下来，哽咽着绝望道：“明兄、求你了……让我死了吧。”

贺玄笑道：“为何要死？你的好日子还没来呢！”随后便撇开师青玄，他直直站起来，突然甩出手上的那颗头颅，使它正正好地摔在师青玄怀里。

师青玄刚碰到，手脚便痉挛起来，像只可笑的鼹鼠被小孩捉弄坏了。他眼泪一片片地掉，死活都抱不住他哥，于是，那颗头便咕噜噜地滚远了，只剩一双瞪着的眼睛直直朝着天。

师青玄呻-吟道：“哥、哥……”

师青玄一身青衣，饶是一路泥泞，原先也倒还算干净，现在倒是被染成半件红衣，好不渗人！见师无渡的那颗头滚远了，他跪在地上，爬着上前，似要去捡。

贺玄便在边上冷眼瞧着。

师青玄当真是手脚并用、极其狼狈地爬到那头边上，放声哭叫道：“哥……哥。”突然，他心一横，猛地扑到地上，双手拾起先前那把贺玄递来、要他砍下他哥头的重刀，上面很多地方都脱了铁皮，锈迹灰黄。

师青玄狠了心、闭着眼便要往那上面撞。

关键时机、差之毫厘的时刻，贺玄一脚飞来，将那重刃踹出几米远。师青玄握得死，被惯性带着摔到一旁，同时也听见自己左手腕骨断了的声音。他其实没受什么伤害，但是此时就是浑身上下处处都痛，泪水涟涟，掉下来便悉数化入了地上的血泊中。

贺玄跪在他身边，一手掐住师青玄。贺玄大仇得报，理应是痛快的，可他并没有感到有多愉悦。此时，他那苍白的脸上因为怒火，居然也有了一丝血色。只听他大声呵道：“你敢死！”

那倒是谁来教他如今应该怎么活下去啊。

师青玄胸口剧烈起伏着，咳呛起来。可除此之外，他几乎毫无反应，被人掐紧了也丝毫不挣扎，双手沉在身侧，奇怪地撇着。只出气，不进气，一般这种，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了。

一个人若是真要去死，谁都是拦不住的。反之，如果他不想死，那么也就谁也摧毁不了。

贺玄太清楚这个道理。于是此时，贺玄突然站了起来。

因为他撒了手，师青玄便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地上的血点子溅起来，便让他更加浑身是血。浑身上下，竟然只有流着泪的轨迹是完全干净的。

贺玄只是异常平静、或者应该说是恢复平静地和师青玄说话，一字一句，落在空旷的幽冥水府里，倒也算振奋人心。

他说：“师青玄，你要敢死，我就把你哥塞进畜生道，叫他往后整日只能吃潲水、住茅厕，还要叫千人骑万人踩、永生永世。不仅如此，你若是敢死，我定要把你抓回来，我让你一辈子就看着他如此下贱、还要你无能为力。”

他哥那种人，怎么可能。

果不其然，师青玄迅速爬了起来，实在也再顾不上腕骨的痛，跪在贺玄脚边，额头贴在地上，揪住贺玄的裤子下摆，抽泣道：“明兄、明兄、我错了、我错了……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