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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彼利埃篇（第2页）

他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怨气都发出来：“她善于伪装，温柔是假，安静是假，坚硬的像块石头一样，才是真正的她！”

沈意安见惯了诡辩，早已不吃这一套，她只抓了最核心的：“你口口声声说把她拯救出来，却又再一次矮化了她，把她当成你买的小玩意，没有自我意志，只听主人指令。什么温柔！什么安静！利己的夸奖，对女人来说算不得夸奖。坚硬如石头，好过被认为温柔安静适合做妻子来得有价值！”

温柔意味着不会反抗，安静可以衬托男人健谈。唯有才华令男人害怕。

她戳破虚伪的狡辩，戳中要害：“你嫉妒她的才华，怕她有可以自立的资本，怕她超越你，不用依附你，会令你失去一个可以拿出来炫耀证明自己优秀的‘妻子’！”

付旷逸面不改色地立即否认：“她的才华可以带来财富，我怎么会嫉妒！”

“嫉妒是发生在两个差不多的人之间的。你们现在差距太大，当然不会嫉妒。你当年出身比她好，她刚刚展露的才华如果维持在能为你带来利益又不会夺走你风头的情况下，你会得意自己的眼光，可她变得比你更优秀，盖过你，你就开始不平衡。你身边的人也会跳出来告诉她，劝她收敛锋芒，认为这样会不利于维持你们的关系。只要她和你在一起，第一评价标准都是她是否是个好妻子，而不是她自己个人的职业成就！”

一口气说完，沈意安觉得有些口渴，可心里那一口恶气可算出了。

这个男人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堆，可除了那一百万，他又为母亲付出过什么？

仿佛付出了一百万，母亲就要和旧社会卖身一样，归属权从沈家变更到付家，永远不能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和选择，必得事事以他为先。

他现在这般气恼，不过是发现那一百万买不了一个自由的灵魂，因此觉得自己是被“无良商家”欺骗的“无辜消费者”，想要控诉购买的是假冒伪劣“产品”。

却唯独从未反思过，他面对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产品！

这种一手交钱一人交人的“交换”自诞生之日起，交钱的那方只要生出一点不满，被交换的那个人就极容易受到言语上的羞辱和精神上的虐待。

这一切，是一种结构性的压迫。

是父权到夫权的交接。

必得亲自破局，才可能实现女性自由。

沈意安到底是读过书的，又见过世面，才不会被付旷逸选择性叙述的视角困住。

沈君茹的教育，和她这些年混迹名利场锻炼出的看人本事，结合孙乐薇对付旷逸的评价，稍加思索就搞明白了这老头当年真实的心理状态。

付旷逸面对指摘，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被人欺骗过感情吗？被人利用过吗？你有被人踩着上位，再一脚踹开吗？”

“我有！我比你更有资格！”沈意安吼道。

付旷逸却不相信，还沉浸在哀怨的情绪里：“你以为出轨是我想要的？不是！我从未想过她不爱我，我报复她，想让她痛苦。我不爱那些人，foronenight在法国很常见。但她发现之后，只是平静地提出要和我分开，甚至连一丝情绪都不曾流露，我才彻底慌了。”

沈意安早得到了教训，面对男人的说辞，听听就好，比起同情他，她更想知道母亲是怎么处理这个男人的。

“老李劝了她好几天，她假装被说服，可等他们走后，她还是要走。我再想以死相逼，她拿了把刀递给我，说再闹，我和她必须死一个，我搬出百万彩礼的事想让她回心转意，她居然同我签了协议，要求给我分期打款。”

“她全部还给你了？”沈意安看向这个男人，觉得他更矮了一分。

“嗯，她要求两清，甚至给我算了利息，如果她没那么有骨气，和我闹一闹，拿出‘我陪你这么多年，那些钱本就该给我’的态度，我心里大概好受些。可她没有，她是个彻底独立的人，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之后每个月我的账户会多一笔钱，数额不等，就这样过了五年，她连本带息还了我一百五十万。”

五年？整整五年！

那五年，沈君茹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如果她和付旷逸出国后做一个家庭主妇，放弃自我提升，恐怕在发现付旷逸出轨后，再想解除婚约离开，也没有偿还一百多万的能力。

她的清醒自持，令她的命运在每个转弯路口，都经受住了生活的考验，使她从棋盘上的棋子，成为下棋的强者。

“一百五十万都给你了，你觉得她还欠你什么？”沈意安心里发酸，感慨母亲这一路走得太过艰辛，面对的许多处境，都堪称地狱模式。

或许正是经历这些年岁的负累，盘算筹谋太多，令她心力交瘁，六十出头正待享福的时候，就匆匆离去了。

她为此越发感到不平，看向付旷逸的眼神便越是怨恨，语气生冷得仿佛要结冰：“你觉得她负你，可她哪件事负了你？从一开始，你追求她，带她去国外，自愿付了一百万。因为她过于优秀夺目，刺痛了你的自尊，你想从别人那里找优越感，背叛她，威胁她！可即使这样，她也将我外公从你们家要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圣母都做不到我妈这份上吧！”

沈意安冷漠地看着这个老头，这些事儿，桩桩件件，他占尽了先机，却恨自己不能将一个女人吃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