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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我还记得我跟宋秉义最开始，是在我十五岁的冬天。

大抵女人总要过情关，可惜这是十五岁的我所不懂得的。

是不是人总要头破血流之后才会幡然醒悟。

如果那一天我没有赖床，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书塾，亦没有被先生罚去扫他的书房，或者是扫书房时没有哭的一塌糊涂被宋秉义撞见，最后没有被他挖苦，我们二人口舌争执了一番，也许我的人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前朝李义山写道：庄生晓梦迷蝴蝶，世事有如一场大梦，物我难分，醉醒不辨，生死亦难料。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没办法回头了。

我比村里所有的女孩认得的字都多，十五岁的我就能读遍唐诗，可是李义山的词晦涩难懂，遑论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那个冬日的早晨，我哭哭啼啼的在先生书香四溢的书房里清扫，先生的书房挂着他从洛阳带回来的山水名画，朱色书桌的雕花纹理亦仿佛浸透笔墨书香，桌上又摆着文房四宝，珍玩盆栽。

然而我满腹委屈，泪眼婆娑，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模糊，我抽抽噎噎，眼泪汹涌。

“唉哟哟，这不是李宛盈吗？赵老头的得意门生？！原来，这得意门生也有今日凄凉落魄之时呀，啧啧啧。”

我胡乱的在脸上揩了一把眼泪，背过身去：“你来做什么！”。

“哎，你哭什么，小爷我这不是来陪你了，这大冬天的，起不来不也正常吗，谁知道老爷子这么大动肝火。”他一脸满不在乎，我这时才看清了他的脸。

是他！

小堂哥总是提起那个男孩子，宋氏钱庄大老爷的四公子，宋少爷，聪明伶俐，顽劣不堪，先生检查背古文，堂上的男孩子没有一人能比他背的快。

我知道他，小堂哥很爱跟他一起厮混，论起摸瓜偷枣，回回少不了他。

每每先生在书塾念我的文章，他总是带头哄笑起来，让我无地自容。

背书被先生夸赞的是他，带头逃学上课睡觉被先生罚站在廊檐上嘻嘻哈哈的也是他。

我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害臊，被先生罚了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多大的事儿，你犯得上哭的跟个什么似的，给，给你好吃的，别哭了，你哭的可丑。”他在怀里摸出一把麦芽糖，递了过来。

我接过麦芽糖，只见他正撅着嘴，斜睨着我，大剌剌的走到书桌前拉开先生的太师椅，一屁股坐了上去，伸直了腿，双手抱着后脑勺，嘴里还哼小曲。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他扭头看了看我，摇头晃脑起来，最后也笑了。

我已经十五，家里不许我再去找雪霖串门，也不许我再去学堂。

我试图反抗，可是父亲依旧强硬的坚持他的□□，母亲也无计可施。

日子太长了，漫长而无趣。我寻思着去学堂找老先生给我些有趣儿的传奇故事书。

顺着门前的路，一直往北，再抄小路，走不了不久，等过了一大片庄稼地，一个小桃树林子，一个小塘，就是学堂。

此时太阳还没不怎么大，一路上洋槐树高大遮阴，阳光倾泻下来，绿影明明灭灭，我哼着歌儿，心里自在得意极了。

快到先生家里，远远看到一个人身形高大，很像我爷。“完了，看到我偷溜出来肯定回去又要罚跪。”我心里咚咚打鼓。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来了，就不能死在人家家门前。一想到我爷大声呵斥我的场景，我就头皮发麻。

我装作没事人一样悠悠走进学堂院子，然后迅速走到里边，探头看见先生的书房里没人，我赶紧躲进去，心有余悸，还好没被发现。

等了半天，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我伸出头打探，确定我爷已经走远。

“唉，李宛盈，你在那干啥呢，鬼鬼祟祟。”有人冷不丁的大声发问，声音嘶哑。

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我说。”我气急，转身去看是哪个无礼的小子“谁惯会这样在背后吓人的？”。

那个钱庄的宋少爷，此时正挑眉看着我，满面笑意。

我去学堂许多次，却没有像此刻这般跟男孩子两人独处过，我的心砰砰直跳。

看见我在学堂读书，这个宋少爷总笑话我装模作样。大概在他以为，女人都不识字，不如他才好。